【讨论稿】王夫人的“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疑似件二婚的嫁衣
这件事情呢,实在是个意外的发现,小编也困惑了好几天。因为前几天写了篇《王夫人的衣服,特别“会说话”》,引发了热烈的讨论,讨论的内容集中在一点,王夫人送给袭人的衣服中,有一件名字叫“桃红百子刻(缂)丝银鼠袄”。小编得承认,有些批评是对的,毕竟我们文史知识有限,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好在有大家的批评和监督,小编在此对每一位批评者致谢,对每一位赞同者致歉,试着修正一些观点。
(百子图织锦)
下面,小编将近几天围绕这件衣服做的工作向各位汇报一下,不做结论,大家自己判断吧。
首先,小编在现有的条件下,百度了一下这件衣服,百度百科仅对“百子衣”做了介绍:
百子,历来是中国吉祥话(画)的题材之一,意喻多子多福。元代杨绯桢《六宫戏婴图》诗:“百子图开翠屏底,戏弄碰扭未生齿。” 辛弃疾《稼轩词·鹧鸪天·祝良显家牡丹一本百朵》:恰如翠幙高堂上,来看红衫百子图。元好问《冠氏赵庄赋杏花四首》之一:一树生红锦不如,乳儿粉抹紫襜褕。花中谁有张萱笔?画作宫池《百子图》。
而百子图案的衣饰,则主要用于新嫁的女子。
有的读者说,它也有可能是常服啊,这个我们可以共同探讨。在明清时期的印染工艺如何?如果没有现代印染工艺,是否得刺绣或者机织?那么这是件什么样浩大的工程,能是一件常服能解释的吗?这里也存疑,小编打算最近购买一本沈从文先生编写的《中国服饰史》,朋友们手头有的,不妨查看一下,请告知结果,谢谢。
《红楼梦》第五十一回:凤姐儿看袭人……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赏你的,倒都是好的。
百度百科举的嫁衣例子里就有这件,很有意思吧。
这段话基本就一个意思,百子图,是吉祥图,百子衣,主要用作女子的嫁衣。也就是说,王夫人送给袭人的这件旧衣服,很大几率是王夫人当年的嫁衣!难怪王熙凤说送给袭人倒是好的,是合适的。因为袭人永远不可能做宝玉的太太,此时是王夫人给宝玉内定的姨娘,而且“桃红色”也印证了袭人的花签寄语:桃红又是一年春。从而给她的再嫁蒋玉菡埋下了伏笔。
那么,这件嫁衣陪伴了王夫人多少年?这件嫁衣至少比已去世的贾珠年龄还要大,当然,比元春,比宝玉,都要大!而贾珠的年龄,似乎比贾琏还大。所以笔者曾在前文说过,这是件旧衣服,让很多读者嗤之以鼻。在此,大家以为呢?
(87电视剧里袭人穿的“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
好了,这件百子图的衣服既然基本可以认定是王夫人的嫁衣,毋庸讳言,它不是件便宜的衣服,网上也能检索到一些零星的信息,说它贵重,主要集中在“缂丝”工艺和“银鼠”面料上。
百子图因为工艺繁复,目前出图的仅明朝孝靖皇后的一件,如下图。关于这件衣服,网络说明比较多,此不赘述。
用银鼠面料做嫁衣,那也是吉祥寓意,因为老鼠繁殖力强,子女众多,中国传统思想就是“多子多孙多福寿”嘛,所以嫁娘就承载着家族人口繁衍的历史使命。当然,这银鼠个头比较小,又是野生,如果取白毛做衣服,还要等到冬季,所以这样的皮毛绝不是一般家庭用得起的。
文中还提到了灰鼠的,小编也查了一下,主要指的是松鼠,这里不再多说。
那么这个缂丝又是什么工艺呢?小编综合了一下网络查到的信息,起源比较早,商以前就有文字记载,实物最早记载大约是汉代的一个武俑腰带。
缂丝工艺在宋朝尤为繁盛,明清以后被皇家控制,用来制作皇帝的龙袍和大臣们的官服,其用料也就更加精良,工艺也更加精湛,花色也更加丰富靓丽,其价格嘛,当然也水涨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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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夫人这件嫁衣上,至于读者为何说它价值连城呢?那是用现在的价值标准来衡量的,因为出土文物目前仅存一件,还是位皇后的,如果不是墓地里的,也早就坏掉了。《红楼梦》里像贾府这样的人家,穿缂丝工艺的人并不稀罕,王熙凤也拿出了一件大毛的“石青缂丝八团天马皮褂子”,贾宝玉当然也有,老爷们能少得了吗,贾母能没有吗?他们的旧衣服,也不可能拿来给自己的儿女,也得赏赐下人吧,所以,穿缂丝衣服的下人,也绝不是只有袭人。
到这里,王夫人的这件嫁衣的信息结束了吗?没有!
还有什么没说?桃红色!
是的,王夫人的嫁衣为什么是桃红色的?这可太奇怪了,奇怪到小编不敢想。
大富大贵之家的男婚女嫁,放着大红嫁衣不穿,搞个桃红色的争议着玩吗?
小编不敢想,小编得查信息。
网络信息:正室穿正红,这几乎是明朝以来的习俗。那么,王夫人为何不穿正红呢?这肯定是个假消息,不可信,对吧?小编也觉得不可信,简直匪夷所思嘛。如果仅仅是一个孤立的问题,也还罢了,但这里牵扯到王夫人啊,那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贵妇人啊!
小编继续进行查证,发动了“朋友圈”。
首先询问了青年学者派,北大研究生张小姐,她也不好直接回答,于是很认真很尽职地询问了她朋友圈里最“权威”的“文人”,答案还是:二婚,并且补充到,这是民俗,不一定会有多少史料,但是民俗都是固定传统,有时间的延续性。
(明朝汉人吉服)
(清朝婚礼吉服)
又询问了一位历史研究者,他洋洋洒洒告诉笔者历朝历代的婚服颜色,但是对于桃红色,特别是明清以来,他没有明确答案,反而抬了个杠,问我是否知道“碧桃花”的颜色,他的意思这个桃红也是大红,此处存疑。
小编马不停蹄,在暨南大学甄教授的引荐下,又咨询了我国目前服饰界的三大权威专家之一的黄教授。为了讨个真话,笔者耍了个小心眼,没提《红楼梦》的茬,而是委婉地问道:“明清时期,桃红色的嫁衣是什么意思?”黄教授答的很爽快:“二婚,但需要史料考证。”接着又语音建议小编查阅一下沈从文先生的《服饰史》,可惜,小编这里穷乡僻壤,哪里有幸看到这些东西?诸位笔友谁有条件和此兴趣,不妨查阅了来告诉小编,不胜感激。
小编又问道:“是指男方二婚,还是女方二婚?”
黄教授非常谨慎地说:“通常是指男方,应该进行史料考证。”
小编再度请教了中央民族大学的赵教授,他也回答道:“通常来说,是二婚。”
所以问题来了,“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富豪之家的王二小姐,真的屈尊做了填房夫人?
这可能吗?小编和广大读者一样,给了100个否定,不得不从文本的信息里再行思考。
我们知道,大老爷贾赦的太太邢夫人也是填房,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生的,而且就目前版本来看,贾琏为何会称为二爷?一直是个争论不休的话题。贾琏的父亲是大老爷贾赦,贾珠的父亲是二老爷贾政,按正常情况来讲,大房的长子应该比二房的长子大一些,应该称为大爷。而我们看到的是贾琏不仅被称为二爷,比贾珠还小(这是从王熙凤对李纨的称呼上来确定的),这是否说贾琏还有个哥哥,只是没成人,夭折了呢?笔者以为,很有这个可能。
显然,贾政二婚,能接受的人很少。原因还是贾政为人方正,王家是巨富之家,怎么可能让自家的千金小姐做填房呢?但是我们再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我们知道,民国时期有个四大家族:蒋宋孔陈。宋家,那是四大家族之一,可不带有“金陵”、“北平”地方区域性标志。宋家的二小姐庆龄嫁给了国父孙中山,三小姐美龄嫁给了蒋介石,她们都不是原配夫人。
回到《红楼梦》。我国封建社会,无论哪个朝代,社会排名一直是按士、农、工、商的顺序来排列的。王家和薛家是巨商,却富而不贵;贾家和史家才是高官,有权有势。这样来看,当时的王家虽然有钱,但和国公府的贾家相比,社会地位差远了。正常情况下,贾家的政治联姻也应在同等社会地位的四王八公家族里去寻找,或者,贾府和北静王家族以及江南甄家都有姻亲关系呢?
所以,王家的三小姐嫁给薛家,论财富势力,那是门当户对,王家略占优势;王家二小姐嫁入贾府,那是高攀啊!原配还是很有难度的。笔者斗胆推测一下,大约贾政的原配死得早,或者头胎难产,母子双亡,这在旧社会并不稀罕。王夫人以填房身份嫁入,比原配夫人家庭地位低啊,当然得穿桃红嫁衣了。其原来的“爽快性格”也发生了改变,处处小心,大气也不敢出,大约和元春在皇宫差不多吧,好在,王夫人很快为贾府开枝散叶了!
接下来,荣国府为何是王夫人管家而不是邢夫人管家,就很好解释了。
贾赦的原配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后,很快去世了,王夫人应该是在这个情况下接手了管家。贾赦续娶的邢夫人比王夫人入府要晚一些,邢夫人的娘家又比王家势力弱太多,同样都是填房,邢夫人当然没法和老二媳妇争管家位置了!一是王夫人比她来的早,先接的管家;二是王夫人家族势力大,没法争。或者是为了平衡老大媳妇,贾母也就给老大分门立户,给个小家让邢夫人管管吧。
王夫人曾对王熙凤不无羡慕地说:远的不必说,单说你这林妹妹的母亲,当年那是何等的金尊玉贵!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王家的女儿进了贾府,那才是真的有见了世面的感觉啊!
妙就妙在,这件桃红的嫁衣送给了袭人。王熙凤说:“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倒是好的。”赏赐给儿子内定的妾室,确实合适,不然白放着也霉坏了。袭人因为一直没开脸,几乎没有穿的机会,所以在探病母回娘家的时候,王熙凤一再交代:“要穿最好的给我看看,不要用人家的家伙。”这是把袭人当贾府的姨娘来待的。
而袭人呢?我们知道,宝玉出家后,终于也再嫁了琪官,也应了桃红嫁衣的预言。
编后话:咨询各位专家、教授的结论,他们也说到需要史料考证,因而并不是最终结论。
因小编地处偏远,没有存放此类书籍的图书馆,故在此恳请各位读者,若有可靠史料,还望垂怜赐教,小编在此深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