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悲歌】第六章 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我今天所有的幸福都来自他们的荫蔽和佑护

我进士及第之后,开始住在果子巷驴驹胡同,后来师友说这个宅子不吉利,就帮我搬到了椿树三条胡同,休宁汪文端公曾经住过的地方。汪文端先生,是浙江钱塘人,雍正二年进士,乾隆间官至尚书、协办大学士。他在这里住时,每日高朋满座,赵瓯北、王梦楼诸前辈都常来与文端先生诗文杯酒雅聚。

这个地方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真是风雅之至。院子环境很好,有古木苍藤,有小桥流水,门厅对过还放了几块怪石,如虎踞狮伏,又如老人狂士,姿态各异,也不知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

我搬进去之后,又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花木,编成篱笆,围上栏杆,复在客厅旁边放置了一张书案,每日读书写字,倒也颇有林泉之乐,浑然忘却了俗世人海中的许多烦恼。这个地方汪文端公把它叫作“时晴斋”,我仍用这个名字,并且给自己取了个号,曰“时晴斋主人”。

这一年的腊月,在会馆参加拈阄,拈阄的结果是,由我充当新一年的会馆年值,负责会馆的全年日常管理。会馆向来经费充足,主持会馆的史望之等人,觉得可以从中渔利,所以就居为奇货,把持管理之权,不容别人染指。后来因秦敦夫前辈查问其侵渔挪移等劣迹,当面斥责其违法行为,史望之很没有面子,就交给陈仲云前辈管理。陈仲云本来生活清苦,做京官多年,很快因淮南盐务裁减商费,每年给会馆的赞助经费也大为减少,陈感到会馆无力运转,就提出来各位同仁轮流管理,就把这一烂摊子推给了我。几年前,因参加会试,按规定举人须互换住处,我当时搬让住处稍为迟缓了点,大受史望之等人的挟制。现在他们玩不下去了,又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让我主持会馆日常事务。如果我接下来,势必大受赔累,他们可真会打自己算盘。但是如果和他们过于计较,推诿不干,又显得我器量狭小。好在我接管后的次年,淮南盐务赞助费用以八折数额寄到京城,办理馆务这才觉得宽裕了些。每月所收的房租,令看馆人刘福存在会馆隔壁恒成钱庄生息,有事用钱的时候就从钱庄随时支取,这笔款项分毫不入我家。

我在翰林院工作很是清闲,业余时间经常与同仁友好在我的时晴馆雅聚,一月六次,互为宾主,常聚的有同年马湘帆、易晴江、朱九山、朱久香、倭艮峰、杨仰山、王雁汀、罗苏溪等十余人。

道光十二年(公元1832年)四月,我任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学习期满,此之谓“散馆”,搬到近光堂暂住。

四月初八日,我在正大光明殿参加散馆考试。原拟一等一名,后钦定为一等五,授职编修。七月,充武英殿纂修。

第二年七月十六日,参加翰詹大考,被录取为二等十三名,恩赏大缎二卷。

道光十四年(公元1834年)二月,我家搬到将军校场头条胡同。

四月,我通过考试得到试差之任,被朝廷特派为乡试试官。六月十五日,又被皇上钦点,作为湖北乡试主考官,偕侯桐(字叶唐,号玉山,江苏无锡人,嘉庆二十五年进士,官至吏部侍郎)学士一起典试湖北。

这一年我三十五岁。

话说这一天我正在考场监考,五叔张秋岑和表叔郑树南从老家来找我。

我赶忙命手下人安排他们到考场里面的招待所住下。

五叔来的目的是,他岁数越来越大,又没有子嗣,就和我继父也就是我四叔张诵言商量,想让我来一个两家兼祧,继承两家的香烟,担心我不同意,所以特意从老家赶来征求我的意见。

从小五叔就对我很好,父亲死后的数年间,五叔对我更是多有接济,其恩情实在不亚于我的父亲一样,这样的骨肉至亲,我不忍也不能拒绝,所以他老人家一说,我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一人兼祧三家,本生父是张式封,过继给四叔后四叔张诵言就成了我的继父,兼祧后五叔张秋岑我称他为兼祧父。

十月,典试结束,我回京复命。第一件事就是给吏部打报告,请求组织批准我兼祧四叔和五叔两家。

很快,吏部批文下来,并安排专人通知我老家仪征的当地有关部门办理相关手续。

这件事办好了,也是我对五叔的一点心意。

过了几天,大哥带着嫂子和小侄来京投靠我,主要是想捐个班,谋个前程。

我先安排大哥一家住下,又聘请江梅卿先生教侄子读书。同时,经和妻子商量,拿出这几年的积蓄,托我在吏部干部捐班管理处负责的同年师兄徐钧卿给大哥捐过班,提个级别。第二年,正好有缺,大哥就顺利到通州卫所当了一个防御。

年底,我纳了一个妾。姑娘姓王,叫绣佛,是扬州邗沟人,为人聪慧贤淑,侍奉我妻黄氏也非常周到有礼,一家人相处和和睦睦。

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我今天所有的幸福都来自他们的荫蔽和佑护。

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七月,我又与龙莘田大人典试河南。

在这期间,龙大人卧病不起,阅卷工作就由我一人承担。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也为朝廷新考录了一批人才。

典试结束回京复命,圣上非常满意。除了按惯例加升一级之外,还对我妻室进行了封赠。但是我却专门申请把对我妻室的封赠移赠给了我的本生父母。

我的父母虽然都不在了,但能够因为儿子的工作业绩使他们得到荣耀,也是我莫大的欣慰。

只是,他们没有吃一口我用工资挣下的饭粟,是最让我感到遗憾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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