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说,冬天是我最大的向往。我的确对冬天充满了好感。我时常一个人,痴痴地、深情地,徘徊在晚秋的时节里,翘首期盼着冬天早日到来。一到冬天,我就又可以看见,王买地双手掐住腰,站在老家青石板的那些深街背巷,大声地叫卖:“冰糖葫芦,快来买呀!冰糖葫芦呀!来迟没有了!·······”王买地那近乎天籁般的吆喝声和冰糖葫芦,同样相当勾魂。除了王买地吆喝的冰糖葫芦以外。我们板浦这个地方,冬风一起,也恰是鱼冻真正闪亮登场的时候。鱼冻这道吃食,说来别笑。鱼冻其实原本只是一道剩菜,鱼吃不了,剩下了,由于汤汁多而浓稠,浓缩了鱼和作料的精华,焉能不成冻?吾乡老家板浦一带寻常百姓则习惯把鱼冻,称之为小鱼冻。关于鱼冻,古书有记载。《左传》写晋灵公派勇士刺杀赵盾,“俯而窥其户,方食鱼飨。”古人一日两餐,第一顿叫“朝食”,第二顿叫“哺食”,也叫“飨”。“鱼飨”就是吃剩下的鱼,当然就是“鱼冻”。“子为晋国重卿,而食之飨,是子之俭也。勇士只是叹服一国正卿之节俭,却忽略了“鱼飨”之味美,这是对鱼冻的不公,多少让人有点遗憾。吃鱼冻的鱼要吃跳,鱼跳,活且新鲜。只有鲜鱼,炖出的鱼冻才鲜美地道。鲜字鱼为首,鱼加羊,等于鲜。鱼冻子最大的特点就是鲜。古人说,一招鲜吃遍天。说得就是这个理。古人真有先见之明。
鱼冻,草根菜,寻常百姓家的小情趣。在我儿时,冬天,老家那些对其鱼冻有着莫大热情的人们,在小镇的南菜市场,于小贩的摊点上,专选一些貌不惊人的小鱼。比如小肉狗、虎头鲨、昂刺鱼、小刀壳、翘嘴白、马郎鱤子、小麻条等。
炖鱼冻鱼大,反而不美。鱼买回家,进厨房,系上围裙,一番忙活,刮鱼鳞,剖腹,去内脏,收拾干净后,把鱼丢进锅里炖,搁上大蒜、葱、姜和红辣椒。一个炖字,非常了得,汤鱼合一。锅里的汤炖足了鱼的味道,炖到汤稠汤浓,出锅前再撒上少许芫荽,即大功告成。寻常百姓家一般都要多炖上几碗。热的现吃,余下的让其冻成鱼冻。冷却的小鱼冻,凝脂一般,像皮蛋那种半透明的琥珀色,鲜红的辣椒与碧绿的芫荽裹在鱼冻之中。鱼冻的确是一道美食。天冷到了顶点,鱼冻则凝得更加厚实,轻轻地用筷子颤颤挟上一块,哇!宛如板浦凉粉一样,入口爽滑滑的,味透鲜。食罢,浑身舒坦,嘴里的那股香啊,在舌尖上缭绕,余香袅袅,不绝如缕。炖鱼冻不要单炖,尽量配搭一些食材,可以配搭鱼冻的食材数不胜数,其中最常见的是大豆、萝卜、雪里蕻,用这些食材辅助一下,绝了,非常的对味。甚是佩服老家那些聪明绝顶的寻常百姓,真是牛。竟然把一道鱼冻炖得新新奇奇,风味各异,好吃得不得了······不起眼的鱼冻,过去就是我们这里寻常百姓人家的恩物良伴。冬天时节,寻常百姓食鱼冻蔚然成风。雪雨天气,家里就算来了平常客人,也不用着急,无需再上街买菜,上一碟鱼冻款待,外加一壶老酒,也能把客人吃的眉飞色舞,找不到东西南北!主家看客人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自有一番得意。
鱼冻这道冬天里特有的美味,久吃不厌。尽管屋外寒风瑟瑟,一家人围坐,品着鱼冻,聊着闲话,场面极其温馨。世事翻新。眼下,虽说老百姓口袋似乎丰盈了,菜蔬也丰富了,但鱼冻依然是老家寻常百姓餐桌上常驻的风景。我家亦是如此。
2020年的这个冬天,我一如既往的坐在老家的厨房里,就着餐桌上可口的鱼冻吃饭,食欲大增。在冬天食鱼冻,过寻常百姓小日子,度平淡人生,我愿足矣!鱼冻,在我的心目中一直代表着小民幸福的味道。
作者简介:潘友国,土生土长连云港板浦人。连云港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读书研究会会员、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