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喆隽 | 安放自己
世上最难安放的大概就是自己。
对此,古灵精怪的艺术家们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做法:拉斐尔在《雅典学院》中,把自己安排在右边一群交谈的人物中,他头戴无檐帽,处在索多马和托勒密之间,似乎心不在焉,眼神投向画外;波提切利则在《三王来朝》中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英俊青年,踌躇满志地站在画面的最右侧,双眼看着观众;杨·凡·艾克在《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中,巧妙地把自己画在画布中央的镜像中;有人猜想,西斯廷教堂的壁画《最后的审判》中,圣巴托罗缪手中那张人皮脸,就是画家米开朗琪羅自己;委拉斯凯兹在《宫峨》一画中,不露声色地将自己安排在侍女身后,手里拿着调色板……
美剧《权力的游戏》中有这样一个小人物,山姆威尔·塔利(简称“山姆”)。在原著《冰与火之歌》(乔治·马丁著)中,山姆初次登场时,作者是这样描述他的:“肥大的下巴完全遮掩住刺绣外套的绒毛领口,圆滚滚的月亮脸上一对苍白的眼睛局促地四下转动,汗水淋漓的肥胖指头则在天鹅绒上衣上揩个不停……”据说,山姆就是作者马丁的“自画像”。
山姆本是河湾地角陵领主蓝道·塔利伯爵的长子和爵位继承人。但因为他肥胖而胆小,被父亲剥夺继承权,强制加入北境守夜人。后来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世外桃源般的学城。尽管大部分时间山姆都在为大家做大锅饭,为别人倒尿盆子,但他并没有因此怨天尤人,而是抓住机会阅读大量奇书。山姆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也没有可歌可泣的担当,更没有挥斥方遒的天命。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作者对山姆的一句评价十分中肯:“这个世界有太多逞英雄的胆小鬼,能像山姆这样自认怯懦还真需要点古怪的勇气。”他仿佛是所有时代学者的写照——甘于平常,坚守本分。
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曾说:“生活就像奥林匹克赛会,聚到这里来的人们通常抱有三种目的:有些人摩拳擦掌以折桂,有些人做买卖以赢利,但还有一些人只是单纯地做旁观者,冷眼静观这一切。”在乱世中,绝不会缺少争名夺利之徒,也不会少见舍身取利之人,而唯独少有冷眼静观的心灵。当一切灰飞烟灭之后,冷眼静观者书写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