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风 || 后窗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文学鉴赏与写作课
"限词微小说写作”作品展
作者简介
拂风，就读于中央民族大学，喜欢读小说，对心理学感兴趣。喜欢包容、接纳的外界，喜欢假期和温柔的生活。
后窗
最近两个月我痛经都很严重，上一次是因为站在窗前，这一次是因为在夜里出门。
我坐进椅子，把包放在桌子上，几乎把身体也放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疼痛才不是那么强烈了。这是麦当劳里一个单独的座位，在旋转门和玻璃墙形成的直角区域里。对面有一个服务生在看着我，可能注意到我没有点单——或者在靠着柜台休息。晚上八点，就餐的人依然很多，陈可还没下班。
上次，他来见我，还是一个月前。
收到他消息是在午饭时间，我正在学校的食堂吃大盘鸡面。面条很烫嘴，所以我吃相有点狼狈。刚就着纸巾擦了手，陈可的消息就跳了出来——“要不今天下班去看你？”陈可是我的男朋友，比我大两岁，已经毕业了。
我突然吃不下面条了，抱起手机回他消息:“别来。”“为什么？”“晚上门禁，出不去。”“我去宿舍楼下看你一眼吧。”这是他这周第二次提了。
我看了一眼课表，明天七点有课，他不来的话我能勉强睡足。“就一个小时。在一楼窗户。”我打字过去。“好嘞，等我下班!”
我很快把一盘面吃完了。
店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一些，再抬头的时候，那个服务生已经在打扫旁边的桌位了。我依然在座位上看手机，微信里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发的：“太冷了，我找个地方坐着。”
退出聊天界面，我打开已关注的公众号——一个叫“大嫂”的时尚博主，女设计师，经常发穿搭、装修的推送和视频。
今天视频的背景是一座城堡一样的蓝色衣柜，“这个房子大概一百七十平，年轻的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可以凭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套房子，但是现在我做到了……”她展示着自己家里的装修和摆设。
我看了一会儿手机，又去看身后。隔着巨大的玻璃墙，茫茫的黑在窗外与我面面相觑。
我在后窗那里等他，手拎着芋泥奶茶。一楼的窗户不高，陈可如果是一个女孩子，他就可以跳进来。我正发呆的时候，一个穿着咖色的大衣的人走过来，就好像从我的脑海里走出来。
“老婆!”我看清楚时，陈可已经走到面前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买的？”他接过奶茶和我的手，把我的手拉进自己的衣服里。
“就校门口，我刚跑回来。”
“让我去买不就好了啊。”他胳膊探进来抱住我，呼出一口气，温热的鼻息吹在我脸上。
“十一月份你还穿呢子……也是，你第一次在北方过冬。”
“没事的。我不冷。”
“今天工作累不累？”
“嗯，周五，挺忙的。”
“来看我干嘛？”我捧起他的脸。窗外的路灯投进来暗黄色的光，轻轻地在他的睫毛上闪。
“想你啊……每天都想。”他笑，“……你前几天不是说难过吗，怎么啦？”
“我想想再说。”
“好。”
“我在寝室睡得不好，都看不见窗户。”
“窗户？”
“嗯，在上个暑假——那个时候我还没认识你——我在家里住，一觉醒来，看见窗户，有淡淡的明亮的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知道。”
我推开他一点，“你站直，不要往我身上靠。”
他站直了，不再往我身上靠。“所以，我想租一个公寓楼的房间。”他说。
“你有钱了？”
“员工宿舍住着不舒服，还有，方便你过来啊……钱的话，省着点花就好了。”
在陈可头顶，枝头上有零星的叶子瑟瑟地脱落，风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它们网走了。“太冷了，我该回去了。”我说。
下铺的女生应该已经睡了，黑暗里，我脱掉鞋，从梯子爬到上铺，然后拉上帘子。床上是从突然倾倒的收纳箱里散落的衣服、笔记本电脑，还没来得及收拾，它们绊住我的脚。
“我到啦。”我发给陈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平时在微信里说想我，见面了又冷冰冰的……”“从前你说南方的男生太娘了，还矮。在学校里走路也不牵着我……”
我想起我们的告别的场景，隔着窗户，陈可凑到我面前，仔细地看着我——他头顶和我的眼睛平齐，脸小小的，嘴唇偏厚，眼距稍微宽了，好看还是不好看，我说不好。我像抱一个小孩子一样拍拍他。他嘴唇凑到我面前。我朝四周看，很远也没有一个人，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我把它关上。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我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收到陈可的消息时，我正在麦当劳的洗漱间涂口红，口红的外壳不是大牌的质地，颜色温润。涂完以后，我盯着镜子里的红色，从嘴唇开始，到手和脚都从冰凉恢复暖和。
陈可的围巾把我的口鼻裹住，只露出眼睛。我穿着的羽绒服站在外面，在我眼睛里面是亮晶晶的城市。
“你还生我的气吗？”他说，“我错了老婆。我知道你说的，最近，我比较忙，让你觉得被忽视了。”
“我不想给你讲这些负面情绪，不是故意不和你谈心的。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公司评优，我和另一个同事不相上下……今年能不能加薪也是个问题。而且工作日又见不到你。”他说，“年底应该是没有假……我爸妈不能来看我，北方冬天太冷了。”“好，我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你讲的。”
“对了老婆，一个好消息，我看到一个小房间，从你学校车站到那里要十分钟左右。有窗户，我很看中那个阳台，你可以画画，晒太阳……”。
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走出来，我和陈可走上天桥，这是北京的十二月，初雪还没有到来，晚上十点，街道上的车队连着天桥上的车队。我俩走在这座城市的星空下，好像只要乘着四面八方迤逦的灯流，就能抵达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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