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把我也做成一副教学用骨架,这也是我的夙愿。
人类在自我完善的过程中,
都要面临生命的终结,
人们面对生命终结所做的选择有所不同,
有的选择厚葬,
而有的人选择了将遗体捐献给医学教育事业,
愿为人类做出最后一点贡献。
校庆活动日,有丰富多彩的活动,其中我最想去看看的是解剖陈列室,十多年过去了,读书时候参观过,记忆非常深刻的是有有一对夫妇的木乃伊,有300多年历史,还有一个镜面人的标本,是陈列馆的镇馆之宝,整个西南的所有医学院校都有不起。
(“镜面人”又称“镜子人”或“镜像人”,即心脏、肝脏、脾脏、胆等器官的位置与正常人相反,心脏、脾脏在右边,肝脏位于左边,心、肝、脾的位置好像是正常脏器的镜中像。和常人刚好相反。有医学专家认为,“镜面人”是在人体胚胎发育过程中,与父母体内基因的一个位点同时出现突变有关,其发生几率大约为百万分之一。)
据说陈列馆新增了一具昆医知名老教授的骨架,校庆舞台剧也以教授的义举做了很长篇幅的讲述。更加激起了我想去看看的兴趣,当然我更重要的目的是想去咨询下,如何捐献我的遗体。这并不是现在突发奇想要做的,其实在十多年前,就萌生了这样的年头,当我第一次拿着手术刀颤巍巍的划过解剖标本的那一刹那,略有些惶恐的内心中,更多是心存感激和敬畏,那年暑假有机会更多的接触解剖,做了不少标本。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决定等我有一天去世了,我要把我的遗体捐献给学校,供学生学习之用。后来进一步了解到,弥留之际,还可以吧器官也捐出来,为急需的病人赢得新生。
在学生的带领下我来到了陈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新增的老教授的全副骨骼(照片略)。他眼窝深邃,似乎在眺望遥远的过去。颌骨微微张开,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在他身后,有各种人体标本几千件,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解剖学群体。他们是昆医学生的无语良师。我想让有一天我死了,也能够再发挥一点点作用,感谢曾经给我揭开人体奥秘的无语良师。是他们的无私,让我得以对人体有一定的认识。
李秉权教授的故事真可以说一大箩筐。李教授从医58年,是云南省神经外科的奠基人。在早年困难的条件下,他创立了云南省第一个脑系科门诊,填补云南省无开颅术、无神经外科的空白。全国劳动模范,全国科学大会奖和解放军一等军功奖获得者,他同样也是云南医学界遗体捐献的第一人,其捐献遗体行为在云南和我国引起强烈反响。
在数十年的教学工作中,李秉权深感教学和科研中可供解剖的遗体非常奇缺,这让李秉权教授回想起,他在山东青岛医学院学习的时候,见到了沈福彭教授所捐献的遗体。
2000年,他向妻子和子女公开了自己的决定:我做了一辈子的医生,死了以后也要拿这身‘臭皮囊’为医学作一些贡献,学生在我身上练熟后,病人就可以少受些痛苦。我患过脑腔梗、高血压血管硬化,可以做病理解剖;解剖切完用完之后,再做成一副骨架,供教学使用。
我,仰望他的骨架,
仿佛看到他埋头研读古今中外文献,精益求精,博极医源;
仿佛看到他屹立在三尺讲坛上讲学,旁征博引,滔滔不绝;
仿佛看到他手握手术刀为病人手术,一丝不苟,手到病除。
我虽不是教徒,却涌起一种教徒似的心情,
渴望能够有个和神圣的灵魂对话的机会。
他把灵魂赋予了一具骨架,
后人的仰望除了看到骨架之外,
还有那份饱含深情的爱,大爱,敬畏生命,献身医学。
秦牧曾为沈福彭教授写过献词:“玻璃橱里是他特殊的坟,玻璃罩外是他浩瀚的爱”。
我感受到了这份爱在升腾。这副骨架每日向学生默述人体骨骼系统的奥秘,展示一个大医对医学事业无尽的爱。
解剖是医学生的必修课,也是最基本的技能,医学生不可能直接到病人身上去尝试和学习,了解和掌握人体最基本的结构,必须要通过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而如果没有足够的教学标本,很难有动手的机会,那这样训练出来的医学生是危险的。尤其是现在不少高校扩招,需要更多的标本。
我愿意成为一具标本,打开医学生窥探人体奥秘的一把钥匙。据说在医学院建院初期,苦于没有标本,大学生们没有办法,抹黑到乱葬岗去找散落的骨头或遗体,想起来有点毛骨悚然,为了探究医学的奥秘,乱葬岗有什么好怕的,医学生本身就应该是无神论者。如今的医学生辛福多了,解剖标本虽然少,总不至于再去刨乱葬岗了。现在逐渐的一些人开始能够接受遗体捐赠,愿意死后把遗体捐出来。
我到了陈列馆,工作人员忙着向我介绍陈列馆的情况,我不急于知道具体情况,其实标本我早就看过,我更关心的是遗体捐献。我早就想捐献遗体,但是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陈列馆的人很热情的向我介绍了流程,先填表,然后取得家属的同意,直系亲属要有一个执行人,准备照片和身份证,留好联系方式,以后需要的时候联系就好了。死后如果愿意会有个照片的陈列,在某个公墓据说还有一面墙,上面会刻上我的名字,最后教学用后不能再用的,再被火化,由公墓负责处理。我认为这就够了,当即我要了表格准备回去后填好带过来。
这张表也许很多年之后才会再用到,我想这样的归宿应该是很好的。我可以让我的身体发挥最后的作用,如果当我弥留之际,器官还有可用的,也尽可摘去。我曾在公众号发过一篇文章,《我们死后,身体该去到哪里?》很多朋友看后也问过,自己也想捐献遗体,但是不知道渠道,现在我给你们找到了,欢迎捐献给我的母校--昆明医科大学。如有意愿感兴趣也可以联系我,我们一起捐。这算是为母校85周年校庆之际的献礼吗?为母校献身。
遗体捐献总体来说还是不足的,也不能很好的满足医学生学习的需要,还需要更多的人关注和参与。遗体捐献渠道不太通畅,同时社会认知等也还是有待提高,还需要营造氛围,传播这样的正能量。据说云南省的遗体捐献办法由红十字会牵头,已经开过群众听证会,可能近期会出台,有了官方的办法,这项工作应该会更好开展一些。
每个人都有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我希望我的身体最后一刻还能 用,解剖陈列室的老师说,有些标本已经用了几十年了,那我读书的时候的看的很多标本,现在也依然在不断的给新的学生学习使用,我觉得这就够了,这个世界上,我们有时候只顾着索取,没有太多的回报,这也是一种回报方式。
在我准备填写表格的时候,恰好也有两位老人家来咨询遗体捐献的事情,他们也是单位退休的老同志,看到他们我觉得很亲切,慈眉善目,两位老同志的脸上有那种温暖和阳光的感觉,历经风霜,微笑面对死亡。我们很多人惧怕死亡,担心逝去,放不下眼前的一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如何超越生死,看透生死,视死如归,向死而生,以每一天为生命的终点,做好每一件事情,过好当下,明天,就交给明天醒来的人。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害怕死亡的心,其实现在我们看到的有些患者,生生是被死亡的恐惧吓死的。我们越是担心死亡,死亡的恐惧也就越大。
在陈列馆,我还看到一些老同志留下的遗言,或者当时的想法,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看透生死,看轻生死。
一个有50年党龄的老党员,弥留之际对组织的请求,要求把自己的病历同遗体一起交给学校,供研究之用。这是党员教育最好的材料吧。
这是一篇老党员的学习汇报,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党支部书记,在入党的过程中要不断向组织汇报思想,也看过不少人写的思想汇报,但大多泛泛而谈,没有实际的东西,也或者是网上摘抄的,这份学习汇报是我见过最有分量最真实的学习汇报。这个学习汇报,把我看得眼里有些湿润,触动了我,他做到了“我要力争活着身体有用处,死后遗体也还有用处”,陈列在此的遗体的主人都实现了自己生前的遗愿。这是一名优秀的老党员,身体力行党的先锋模范作用。一个非医学的党员,有这样的觉悟,更加难得。
这份学习汇报是老党员在病重只是,多次强撑着一点点写完的,我仿佛看到一个老同志佝偻着身躯,用颤抖的双手,摊开信签纸,吃力的写下这篇学习汇报。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老党员的坦诚和赤诚,这样干净纯粹的老党员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我向这位实现自己遗愿老党员致敬。
面对死亡,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我的这个想法,现在我的家人也还是不能接受的,但我心意已决,我会慢慢说服,我也欢迎更多的人关注,更多人加入,我们死后身体除了被一把火烧掉,化为灰烬外,其实,也还有更多的用途。可以先捐献器官,为他人带来新生,可以捐献遗体,为医学科研人员提供最真实的研究材料,还可以给医学生学习使用,让他们能够有机会窥探人体的奥秘,培养下一代医生做出最后的贡献。
遗体标本,是医学生最好的无语良师,我虽不才,但身躯有价,愿用我之身躯为其他人最后再发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