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京城——糊窗户安炉子糊窗户安炉子
想当初,每年一入冬,天立马就变了脸。小风一刮,嗖嗖的,昏天地黑。您走在胡同里,眼睛扫到哪儿,哪儿都是灰不溜秋的颜色。就连胡同里的人,也见少。可您一进院,就觉摸着有了人气。院子里,各家儿在为一些过冬的生活琐事,开始操持。如果您以前住过四合院,就会有这体验。
甭别的,天冷了,屋子的窗户得糊吧!不糊,进风,飕的荒。有抗不住冻的主,提早就开始糊窗户。把夏景天儿用秫秸杆儿跟高丽纸做的卷窗和糊在窗户上的冷布拿掉,再糊上新的高丽纸。屋里既亮嗖,又暖乎。有的家为了省点儿,干脆就把秫秸杆儿且卷窗的下边扯下来,然后直接用糨子把使了一夏天的,发了黄的高丽纸再糊在窗户上。
窗户糊完了,紧接着就是安炉子。节气不饶人,说冷就冷。安炉子之前,一定把烟筒跟拐勃儿查看一下。因为烟筒和拐勃儿用的年头多了,有的地方糗了,漏了,不能不换新的。虽然过日子要算计,可是在这一点儿,绝不能含糊。炉子安完了,您还得用刷了糨子的纸条把每节烟筒的接缝溜上。只要您一落(là)空,准出娄子。即便窗户上有风斗儿,也不顶事儿。煤气会由打烟筒的漏逢儿,一通儿的冒,准熏(xùn 读训)死人。
末了,最好找个小铁桶或罐头盒,把它吊在伸在窗外的烟筒口下,免得烟筒油子滴到人家身上。
您别忘了叫煤!甭管炉子安好与否,最好您事先跟煤铺言语一声。让煤铺给您送两百斤煤球儿,外带五斤劈柴。也可以随时再买一、二十斤的硬煤块子搭着烧。别等着突然变天,那可来不及。非冻得您,嘚嘚的不可!
说到炉子,不能不提搪炉子。我记得,先前大多数的街坊一年四季都烧煤球儿炉子。只有煤球儿炉子才需要搪。搪炉子用的材料是沙子、粘土与青灰混合,是非常好的耐火材料。据说,这种材料在城西的八宝山就有,很出名。在当时的煤铺可以买到搪炉子的灰。如果您不会搪炉子,也可以把炉子送到煤铺,花俩钱,让煤铺的伙计帮您搪。一般人家都是自己个搪。搪炉子看起来简单,可它是个技术活,也很讲究。把和好的红土和青灰用手敷在炉子的内壁上,上小下大,薄厚要掌握好。否则,搪得的炉子,不好用。搪薄了,炉膛里填满了煤球儿,火也不旺,火苗飘飘的,没劲儿。搪厚了,也费媒。您得紧着续煤,要不,火很快就会拔荒喽。
烧煤球儿,肯定就会出煤末子。如果煤末子量少,多数人家就自己攥煤球儿或摊煤茧儿。如果煤末子多,就找走街串巷摇煤球儿的来帮忙。摇煤球儿的主儿大都是河北定兴县附近的。一般他们手里拎着一把板儿锹和一把剁铲,剁铲有点像猪八戒用的耙子,可没齿儿。肩上背着一个荆条编的,大眼儿的,圆形的筛子和一个花盆。头天本家要与摇煤球的谈好价钱。黄土是本家买?还是摇煤球的预备?而后,找一晴天。一早,摇煤球的在当街就开始忙活。把煤末子跟黄土按大致的比例和在一起,摊成一寸来高的大片。然后往浮头儿撒上煤末子,开切。把它切成四方的煤茧儿,铲到筛子里。筛子底下放着花盆,摇煤球儿的主蹲下,双手握住筛子边沿,顺时针摇着筛子。煤茧儿在筛子里滚动,一会儿煤茧儿就被摇圆了。临了,把摇得的煤球儿倒在不碍事的街面上,晾着。眼下,想瞧见这出儿,难啦!
早先,每到冬季。胡同里至少有一、两家被煤气熏着的街坊。严重的能嗝儿屁喽,轻一点的也得缓几天。老北京有个法子,能救被煤气熏着的人。北京人入冬前,有的家渍酸菜。如果有被煤气熏着的主,赶紧挨着门的寻摸谁家渍酸菜啦?把酸菜缸打开,撇去浮头儿的沫子,舀上一碗渍酸菜的汤,灌入被熏着主的嘴里,几分钟后就能缓过来。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得送医院。
先前,每家还有一个用铁皮做的简单的炉子,两边有搬手,并配有拔火罐和支锅瓦儿。它是在来年开春,拆了在冬季屋里取暖的炉子后,开始用的。平日里,每家做饭烧水都用这个炉子。所以,过去家家都要预备劈柴和煤球儿。后来,八十年代,煤开始按计划供应每户。
七十年代末,我们那片儿胡同里的人家,才用上带有煤气罐的液化石油气。也就是说,打那儿以后,生炉子只是为过冬取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