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签赠本《跋涉》

我对毛边本说不上特别爱好，个人藏书中只有两种三册。一种是《鲁迅杂感选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4月影印版，是从出版社邮购的；一种是《跋涉》，有两册，其中一册是作者萧军先生的签赠本。

《跋涉》是一本诗文合集，共209页。封面上有硬笔手写体“跋涉　三郎　悄吟”字样。“三郎”和“悄吟”是作者萧军、萧红二人在哈尔滨同居期间的化名。这本书是作者自费出版的处女作，也是这对情侣爱情的见证。出版时间也印在封面，有手写年份“1933”。书中收有三郎（萧军）的作品6篇，分别为《桃色的线》《烛心》《孤雏》《这是常有的事》《疯人》《下等人》；悄吟（萧红）的作品6篇，分别为《王阿嫂的死》《广告副手》《小黑狗》《看风筝》《夜风》《春曲》。

说起《跋涉》的出版，有一段辛酸而又甜蜜的故事。日本侵略者侵占我国“东三省”后，萧军为谋生、学本领，并寻求抗日救亡之路，远离家乡，辗转于吉林市、长春等地，之后到达哈尔滨。他本想投身抗日武装斗争，却苦于找不到门径。在大城市生活，两手空空，衣食无着，只能靠写文章换点儿稿费勉强维持每天的开销。在经历传奇般的“英雄救美人”之后，萧红与萧军两个文学爱好者走到一起，共同艰难度日。二人出版《跋涉》，靠的是朋友资助，由哈尔滨的五画印刷社出版，仅印1000册。由于作品揭露了日伪黑暗统治下的社会现实，因此一上市就遭到查禁和销毁，劫后存世稀少。

萧军先生送我的《跋涉》，不是原版，系复制品。书后的“复制本说明”中说：“《跋涉》原书为32开本，毛边。这次复制，排印时除采用简体字外，正文均按照原书版式重排，不作任何更改。封面、扉页、出版预告、目录页（包括萧军手书题记）均照原书影印。共印5000部。”

萧军先生赠书中有毛笔赠言（写在扉页前的衬页）并钤印：“谷兴云同志　萧军敬赠　一九八三，八月九日”。

在我看来，这本复制品比原版本增加了一层意义，这体现于目录页所载萧军1966年手书的题记：“此书于一九四六年我再返哈尔滨时，偶于故书市中购得。珠分钗折，人间地下，一帧宛在，伤何如之。”落款时间为“一九六六，三月廿七日于京都”。其中，“一九四六年”“一九六六，三月廿七日”两个时间点，以及“珠分钗折，人间地下，一帧宛在，伤何如之”等语句，增添了时代沧桑感，读来引人思索。

再来说说另一本《跋涉》，亦为复制本，也很有纪念意义，它是复制者王世家先生赠送的。赠书时，世家兄刚从原任职学校调至新的工作单位——黑龙江省文学艺术研究所不久。

1979年10月，为纪念萧军复出和重返哈尔滨讲学，黑龙江省文学艺术研究所按1933年版重排出版《跋涉》，具体事务由王世家操办。他赠给我的书，是10月19日寄出的。他在扉页前的衬页上写有：“兴云兄惠存　一九七九年十月十九日”。另在封面后附有一张便笺，写道：“兴云兄：久疏问候，鉴谅。近况如何，有暇盼告。现寄上《跋涉》一册，查收。”只有几句话，看来当时他较忙，不便多写。

我珍存的这两本《跋涉》签赠本，一本是萧军先生于1983年8月寄来的，一本是世家兄1979年10月寄赠的。相隔四年，两次获赠《跋涉》，可谓两度享受友情与书香。岁月飞逝，两位赠书者先后离我而去，目睹前辈、友人的遗赠，我怅然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