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你不在了,还如此卑微

作者简介:高燕,笔名一剪传奇,甘肃省正宁榆林子人,先后就读于陇东学院和西北师大,主修历史学与汉语言文学。喜欢剪纸,喜欢文字,喜欢春天的雨丝,秋天的霜雪。

你不在了,还如此卑微

外婆娘家姓贺,闺名小辈里没有人知道。她去世的那一年,二十九岁,一个芳华正好的年纪。

外婆出身康乐之家,粗略识文断字,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之所以嫁给外爷,走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特殊年代的误打误撞。外爷家苗红根正,是典型“穷三代”。

外婆嫁给外爷那一年,才十五六岁,日子过得清苦寂寥,外爷脾气暴戾。在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里,外婆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孩子,勉勉强强活到了二十九岁。一场小病,无钱求医问药,就一直拖着,拖到要命的大限将至。

外婆去世不久,十三岁的大姨就成了两个舅舅和母亲的主心骨。不幸的是,那一年冬天,大姨出天花,早早夭折。从此以后,家里一顿饭,常常是这样做成的:

大舅踩着个木头墩墩和面擀面条,母亲吃力得拉着风箱,二舅跪在灶火里朝锅底放柴。等饭熟了,大舅的脸是白的,二舅的脸是黑的,母亲的脸是青的。

三十多岁的外爷,中年丧妻,三个孩子嗷嗷待脯,偶尔出去喝点小酒,回来总是一顿雷霆之怒。三个可怜的小孩子,在这种夹枪带棒的吆喝中,终究还是长大。现在各自都做了爷爷奶奶……

前两天,舅家那边一位老人去世了,按辈分我也该叫她外奶。母亲今天跑过去奔丧,回来后,心情极度不好。

“活人没本事,死人都被人瞧不起!”

母亲坐在沙发上,低沉着脸,像是在抱怨,像是在伤叹。

按照陇东礼仪,同辈人去世,需要去请先亡者的灵位,可他们竟然没有去请外婆的灵位。

为什么呢?

大舅不在,二舅不在。

大舅两个女儿,早些年嫁了。

二舅两个儿子,大都不够争气。

陇东习俗,人去世三天,会出“报福”(类似于家庭谱系图),外爷这一支显得有些人丁稀疏。这种感觉,在外爷出殡那一天,我感觉尤为强烈。那一天,满院子里出出进进的男女老少,外爷的第四代人只有图图——一个在血缘上横跨了两三个家族的孩子。

按照常理,外婆的灵位是应该被请回来供奉的,可舅舅们都不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前后左右似乎只剩写母亲一人在场了。

不是农村人思想保守,也不是人情淡薄。外婆终究是有两个儿子的。

外婆一生卑微,现在不在了,还是如此卑微。或许就是母亲说的:

“活人不争气,死人都被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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