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在地狱上方摇晃
能给人希望的并不只是光明,还有黑暗本身。
记者|石劼
岁末年尾,台历上倒计时的数字最易引发内心的悲怆与懊悔。以每集45分钟计,多达11,680集电视剧的时长,犹如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时间的海洋里,迅速消散了涟漪。
惟有此时,内心的审视与反省才会格外敏锐。于是,一年的盘点与总括,便凝结了过去8,760个小时的智慧。
正是倚仗了这种“巅峰状态”,我自作主张给了2018年一个首要关键词:“失去”。
一众家喻户晓的名字退场,牵动了最刻骨的痛楚:霍金闭合了果壳里的宇宙,林虎将军作辞长空,程开甲、高锟和闵乃本让一个个“之父”名号就此沉寂,金庸、李敖与饶宗颐扶杖渐远,李咏的手势和单田芳的沙哑嗓音只停留在记忆里……
当我们还在悼念青春,时代亦在默哀年华。远去的不止是那些身影,流逝的还有静好岁月。高盛今年全球领先指标GLI显示,全球经济增速创下7年来最低水平,而基于美股和失业率的牛熊指数却创下1969年来的最高点,股市进入长期低回报状态概率大增。而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呢?仿佛骄阳黯淡为苍白的深冬残日,80与90后渐渐丢失了锐气,代以“佛系”和“丧”作为标签。
物换星移,连向来气旺势盛的中国车市,也注定将遭遇30年来首跌。更令制造商们手足无措的是,曾经屡试不爽的SUV大法失灵。逝岁流年,将一切新奇涤荡为故旧,曾经英气勃发的SUV愈发“千车一面”,如今同比跌幅犹在轿车之上,终端连续滑落10个月,拖累整体大盘。
“至暗时刻”、“车市严冬”……倘若在事发之前便早早警示,当为前瞻绸缪之言;而今群口粥粥、拾人牙慧,重复单调的唱衰只能令人心生厌倦。向好时能居安思危,低迷中可见冀背水,这才是智者应有的姿态。
抬起平视的目光,挣脱局中的桎梏,横贯东西、纵跨古今的俯瞰视角告诉我们:循环往复的周期律,只手拨弄着一切的兴衰。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诉说和记忆》中以强烈的反差暗示着生死兴衰的相互转化:“摇篮在地狱上方摇晃。”正如失去的背后,却又蕴含着新一轮的萌发因子。我们为何忘了从冰雪冻土的罅隙里,去寻找那一弯充满希冀的嫩绿新芽?
祸兮福之所伏,同样,失望乃至绝望也是希望的根植所在。谁说2018只有暗黑色调?
尽管佛系的雾气还缭绕着,80后和90后这两年却相继被艾瑞和尼尔森坐实了消费主力的地位。至于何以缓释文艺大师们离世带来的悲痛,那么地位盖过诺贝尔的法国龚古尔文学奖首次登陆中国,或许能够用新生式的希望备为慰藉。
当然,能给人希望的并不只是光明,还有黑暗本身。
江南在《九州·缥缈录Ⅰ蛮荒》里借大君吕嵩之口描述了一种“残酷的希望”:北陆贫瘠的土地无法养活五百万人口,于是每隔四五十年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只有把多余的人死掉,剩下的人才能活下去”。这种令人恶寒的“死里求生”在当代被弱化了阴暗色彩,不过当市场容量和活性无法支撑过多的企业时,弱者的消亡使强者更加壮大,客观上竟然反而能够为迎来下一个盛世作好铺垫。
对中国乃至全球汽车行业而言亦不能外,马太效应将弱势车企推向深渊,而重整之后的新强者又将更好地适应下个回合的厮杀。届时,市场又可再度重现温情和泛爱,仿佛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名字从未出现。
2018,此前我们听过了太多的“转折之年”和“元年”的头衔堆砌,然而这一次的转捩意义却是十年来无可匹敌。与其再唱一遍陈词滥调庸碌无奇,莫若辩证深思一个硬币两面的沉沦与希冀,将它真实地录刻到史册中不平凡的一页,亦真亦幻,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