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轮船——故事外的故事:他为什么想变成一条鱼
白轮船——故事外的故事:他为什么想变成一条鱼
当你身处荒野,四周无人,只有大山,森林和河流终日与你为伴,你会不会感到异常的孤独和恐惧,会不会找些你自己认为有趣的事情来消磨时间?如果你是个不受人喜爱的小孩,你一定会奇怪自己为何要降生于这个世界,又将要面临怎样的磨难。
你很盲目,因为你还很小。你很小,所以你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这个小孩的不幸,他并不埋怨自己生活在大山,相反,河流和石滩,野草野花和阔叶林,雪山湖泊以及满载想象的白轮船,都是他快乐的源泉。他喜爱身边这一切,因为他深爱他的爷爷。这个爷爷忠厚纯朴,他的思想里还保留着自己民族源远流长的宗教信仰。这个爷爷善心勤劳,他爱自己的子女,就像爱着大山里的每一棵林木。这个爷爷还是忍辱负重的,为了能让家庭和睦,子孙富足,他甘愿忍受奇耻大辱去与恶劣环境抗争,并亲手扼杀自己的信仰。
亚当·斯密认为,“仁慈和慷慨的行为应该施予仁慈和慷慨的人。那些心里从来不能容纳仁慈感情的人,也不能得到其同胞的感情,而只能像生活在广漠的沙漠中那样生活在一个无人关心或问候的社会之中。”但是,这个小孩和这个爷爷,他们同样是仁慈和慷慨的,他们清楚自己在生活中所处的位置,一边逆来顺受,一边用信仰来激发自己要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可有时候在生活中仁慈和慷慨并不能得到好处,反之,却是被厌嫌,被遗弃,被当作傻瓜招人耻笑。
这个孩子太小,他才刚背起心爱的书包去上学,他还没有接触到外部世界,还不知道人世的险恶,还有一点,他不懂什么叫做信仰。他认为爷爷讲述的故事就是一个神奇的世界,这个故事根深蒂固在他的心中,他把它视为神圣不可犯的道德规则,他认为所有美丽的事物皆因神之守护,而这个神,便是他并不懂得的信仰。
孩子的世界是真空的,浪漫的,充满童话色彩的,他根本不知人生之灰暗一直包围在他周围。因为生活在大山,所以他与世隔绝着,丝毫没有沾染“世俗”之气。因为爷爷的言传身教,在他幼小心灵中是没有仇恨的,他把任何一件事情都朝着理想而美好的方向去设想。当他揣测父亲在白轮船上当水手,便渴望自己能变作一条鱼顺流而下,到湖泊中去,到白轮船上去看看父亲。但那毕竟是想象出来的,它正是孩子内心的体现,他希望自己不是孤立的,希望自己有父母,被疼爱,不被人欺负。
当爷爷为了家庭被迫违背自己的信仰,开枪打死长角鹿并附合着别人大啖之后,爷爷的灵魂去了,留下一个“活死人”般的躯壳,他在看似麻木的状态中忏悔自己的行为,他被这无情的现实所压迫着,他无力改变卑微的地位,无力保护自己的亲人。
爷爷一旦如此,孩子便陷入空前的绝望当中,他在瞬间觉得天地冷下来,自己处于荒漠之中,孤苦无依。孩子虽然幼小,但他还能分辨出是非好坏,他对生活的失望来自于信仰的破灭,他看到的是丑陋的不堪忍受的世界,一群人面兽心的疯子彻底击溃了他柔弱的内心堡垒。他不想看见丑陋,所以决定离去,正如卢梭所说:“一个人是绝不会因为患痛风症而自杀的,唯有心灵的痛苦才使人灰心失望。”他不是因为感冒发烧而自杀,而是心灵遭受重创。他想要变成一条自由自在的鱼,逃离这个牢笼般的世界,到美好中去,到幻想中去,到理想国去……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写出了一种苦难的存在,它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是社会极大部分人所经历和正在经历以及即将经历的严酷问题。同时,他又写出了人间可贵的亲情,如爷爷给孩子建造游泳池,爷爷给孩子买书包,以及爷爷为了到学校接孩子宁愿自己遭受侮辱;浪漫的景象,如林间的树,大雪山,望远镜的故事,各种名称的石头,以及白轮船;发人深思的道德观,女婿和爷爷之间的身份颠倒,女婿殴打爷爷的女儿,孩子被父母遗弃;引导心灵积极向上的宗教信仰,如长角鹿妈妈的故事。
看看这个孩子,他已像一条鱼消失在水里,他所希望的世界,其实是死亡的天堂。你们能不能明白一件事情,总之我是这样认为:人不能没有信仰,人也不能处于孤立,在孤立中生活的人,内心往往是绝望的。没有信仰的人,往往是消极的,而消极,导致生命的虚无。我们不能改变残酷的现实,但至少我们能改变身边的丑陋,我们把身边的丑陋当作敌人,就能逐渐令整个世界美好起来。
当然,这仅仅如同孩子的天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