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曾经“最牛”的地方,还能牛起来吗?
▲ 平遥古城与远处的高楼遥相呼应,像是晋中几百年历史的一个缩影。摄影/李文博
-风物君语-
曾经的“白银王者”,如今的“青铜”
北宋初期,太原的治所曾迁往晋中数年,而晋中的榆次、祁县、平遥、太谷等县(区),曾一度为太原所管辖。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直到现在依然清晰可寻:位于晋中、太原两城之间的山西大学城与龙城大街,从文化、交通上将她们紧紧绑在一起。
抛开这些表面现象,曾经属于太原、如今属于晋中的榆次、祁县、太谷、平遥四县区,才是晋中、太原两城之间的真正纽带。她们曾经是山西乃至整个中国的商业中心所在,对中国的经济发展产生过不可估量的影响。
为什么“白银谷”出现在晋中?
晋中位于山西中部偏东,东隔太行山脉与河北省相邻;东北与阳泉接壤,西南与吕梁毗邻,西北与太原接壤,南与长治、临汾为界。
由于晋中下辖的2区8县以及代管的县级市介休,没有一个是“嫡系”,晋中人经常自嘲“晋中是个组装体”。从地理上来说,晋中的“组装感”也很强:
中国总体地势西高东低,但晋中恰好相反,东高西低。太岳山从晋中中部偏西隆起,大致将晋中河流分为黄河水系和海河水系,也将晋中分为东西两部分:
东部太行山脉绵延起伏,阻碍了东南湿润气候的进入,使得夹在太行山与太岳山之间的山区降雨稀少、冷暖多变。而平均1500—2000米之间的海拔,以及山地、丘陵、盆地纵横的地貌,虽然为动植物提供了乐园,但对当地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贫瘠与落后,似乎是晋中东部永恒的主题。
西部汾河浩浩荡荡,过境128千米,收纳萧河、象峪河等河流之后,在晋中盆地(也叫太原盆地)冲积形成平坦肥沃的良田。汾河东岸的晋中各县(市),充分利用河流灌溉之利发展农业,是山西较早开启农业文明的地区,太谷的饼、平遥的牛肉、榆次的烧酒,远近闻名。
这里自古就是山西的富庶之地。
明代初期实行“开中法”(明清政府施行的以盐、茶为媒介,招募商人输纳军粮、马匹等物资的政策),山西人抓住这个历史机遇,以山西地临北方重镇,接壤各经济发达地区,地处南北交通要道地理优势,成为中国第一批盐铁商人。
到了清代中后期,经过近四百年的积累,这些山西人将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甚至走出中国,与外国人做起生意。他们以乡土亲缘为纽带,被称为“晋商”。
而晋中,因居“山西之中”,成为南北往来的重要经济中心。晋中人借此地利,逐渐发展壮大,到清代前期时成为晋商的中流砥柱。他们从汾河东岸出发,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几辈努力之后,终于将这里变为山西乃至整个中国最富庶的地方。
“富可敌国”是怎样炼成的?
晋中西部,是明清时期晋商与晋商文化的核心地区。
以前,晋中流传着“金太谷,银祁县,吃不完米面的榆次县”的民谚;如今,晋中各县(市、区)分布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晋商大院。说这里曾经“富可敌国”,名副其实,毫不夸张。
《乔家大院》、《大红灯笼高高挂》、《白银帝国》等影视剧的传播,使人们在银幕上得以一窥晋商宅院建筑与晋商的生活。前两部影视剧的取景地都是祁县乔家大院,乔家是晋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巨贾。
清末民初,北京共有300多家粮店,其中三分之一都由祁县人经营。但祁县的“商业帝国”并不在北京,而是在内蒙地区。乔家以“复字号”生意垄断了整个包头与呼和浩特的商业经济,在在包头的店铺房产共有1000多间,对包头的城市兴起起到巨大推动作用,因此有“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之说。
无独有偶,这种一个家族成全一座城市的现象,在太谷曹家身上也得到了体现——“先有曹家号,后有朝阳县”——太谷曹家在热河三座塔地区发展商业,带动了当地发展,清政府遂设立朝阳县,即今日辽宁省朝阳市双塔区的前身。
“有麻雀的地方,就有山西人”,以晋中商人为核心的山西晋商,用商业的魔法兴起一座座城市,也在他们商迹所及之处,共同捐资,建起500余座“山西会馆”。这些会馆,既是他们在外地的商业驻点,也是他们旅途中安放身心的家。
后来,这些山西会馆,有的发展为山陕会馆、山陕甘会馆;有的发展为秦晋会馆、全晋会馆;还有的发展为西晋会馆、潞泽会馆……如今,这些会馆作为晋商文明的组成部分,已成为当地的总要文物,为世人所关注。
随着晋中人“商业帝国版图”的扩张,一车车金银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运回祁县、太谷、榆次、介休、平遥等县,一座座晋商大院在晋中拔地而起,连屋接巷,“矗不知其几千万落”。于是,一座座古城,就这样留在了汾河与太行山之间的晋中大地上。
商业经济的高度发展,促进了金融业的兴起。1824年,中国第一家票号日升昌在平遥成立,执全国金融之牛耳,开全国金融之先河,很快连苏州的金融都垄断了。日升昌分号遍布中国30多个城市,远及欧美、东南亚等地区,以“汇通天下、利赖九州”著称于世,平遥也因此有了“中国华尔街”之美誉(一说太谷)。
票号的产生,顺应经济发展潮流,为商人带来很大便利,于是太谷、祁县、榆次等县的大商号,纷纷投身票号行业。山西票号八大财主:平遥李家、毛家;介休侯家、冀家;榆次王家、常家;祁县渠家、乔家,都在晋中。
▲ 榆次老城的牌坊与阁楼。上图摄影/李平安,下图摄影/石耀臣
其中太谷县成立的票号最多,大小700多家。票号反过来又刺激了太谷的商业,太谷各大商号在外地商业大埠设有坐庄,派出专人采办货物:苏杭的绸缎、川广的药材、四川的夏布、塞外的皮毛、两湖的茶叶、京津沪的洋货……这些货物被大量运回太谷,然后批发给各地商户,省城太原的货物,也多赖太谷供给。
晋中,到底该何去何从?
当西部的“白银谷”没落时,晋中这一矛盾中的另一方——东部贫瘠地区,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抗日战争时期,晋中东部以复杂多样的地形,成为山西重要的对敌堡垒。发生于昔阳、寿阳之间的广阳伏击战,对保卫省城太原乃至整个山西,做出了巨大贡献。
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后,八路军在寿阳炉家庄揭开了百团大战的序幕,晋中参加战争的有9万多人。这场由八路军在华北地区发动的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战役,极大的鼓舞了抗日军民的信心,也为晋中历史留下了辉煌的篇章。
晋中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连年的战争,却使得晋中本已衰落的经济更加萧条。好在石太、太焦、南同蒲、北同蒲铁路在晋中交汇,带动了晋中的工业发展,光是介休、灵石这两个工业为主的城市,2019年的GDP加起来就达到了省会太原的八分之一。但与曾经的辉煌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
曾经辉煌的西部繁华不再,东部贫瘠依旧,晋中的出路在哪里?“太榆一体化”是晋中人最急切的呼声;热心网友吃瓜群众也跟着着急起哄,献出了“三分晋中”的“策略”。
他们认为,这样一举两得,对晋中和太原都好:太原可以向南扩大城市规模,更好地发挥省会城市的带头作用;晋中并入太原的县区,经济也能得到更好地发展。为此,他们特地以巢湖与合肥、咸阳与西安的事例,来证实自己的远见。
“太榆一体化”或许是晋中的出路之一,但亦未可知。如果寄全部希望于此,则不免太过天真,晋中想要真正达到曾经的辉煌,晋中人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