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又是橙黄橘绿时


-荔枝FM760926-

作者:苏黎瑞 

朗读者:楚歌

天愈是高蓝,云愈是浅淡。

闽南的秋天虽然没有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壮美,在青山隐隐水迢迢处,亦有满树秋叶竞春花的景致。放眼望去,秋花儿不开而已,一旦绽放,便倾其全力,显得大气磅礴,绝非寻常的小打小闹可比。天气方才稍微凉了些,美人树、紫荆花、木芙蓉们,高举着一树树繁花风中招摇,硕大缤纷,触目所及,随便哪一种都能让你仰视而心生赞叹。响应季节了的召唤,野山菊一丛丛地散落在山间、河堤、地头,仿若秋阳化作星辰散落,光华耀眼;如果你静下心来,能听到秋天的脚步来得轻快,正踩得豆荚儿啪啪作响,向四下里分散;阳光则不小心“哗”地倾了一地的璀璨,秋风拂起,稻浪便从原野往梯田上前呼后拥,激荡起千层金色浪花;正采收的茶园,是缤纷里的一抹浓浓的绿意,茶香氤氲茶歌悠远……

这是适合秋游的日子。

车行在山路上。

阳光倾斜,路旁的绿化树正在水泥路面上晾晒着它们影子。并不宽阔的路面盛放不下这么多修长的影子,于是把它们拉长,依次斜倚着搁在山壁上。车子像土拨鼠般从树影底下悄然穿梭而过,把一排排的树影从车前拱起,于车后落下,悄无声息,并没有惊扰了这秋日里的寂静。偶尔能看到长翎的鸟儿展翅扑棱棱飞过,指点同行的人看去,却早已不见踪迹,反而又被数树深红出浅黄的美景吸引住了。那些熟透的柿子正红红火火地挂在枝头,宽大的叶片尚未落尽,挂在枝桠上,在阳光下十分通透,叶脉一丝一络清清楚楚的显现着,绚丽得有些晃眼。遂停车步行,一时便有了些许“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意境。

往高处行去,前面是半岭亭村。峰回路转,渐次有被龙眼树、荔枝树绿荫掩映着的村舍。道旁有盛开着不同于平常所见的鸡冠花,有呈火焰状的,红得似擎着火炬一般,自顾自地沿途点燃火火的生机。黄色的则像一层雾,或像一阵风,直把它们自个儿带进三角梅的花丛里。三角梅在越冷的天气里总是开得越是鲜艳夺目,花团锦簇,蜂蝶于其间忙碌。我们的到来,使闭目养神的狗儿顿时来了兴趣,冲着我们摇尾吠叫,于是鸡鸣鹅叫相附和,乡村的宁静就这样被叫醒了。

我们漫步山道,流连花间。突然眼前一亮,在几家青瓦房舍前,红砖围墙内种植着高高的橘子树,有的枝条实在撑不住累累果实的重量,俯首低垂,我们站在围墙外便触手可及。橘树的叶片墨绿,细小狭长,簇拥在果实之间,成了很恰好的点缀。这些果实向阳的部分吸足了阳光的力量,成熟得早,仿佛你只要稍一破开它外皮,便会有粘稠的蜜汁流淌出来;而长在背阴处的却依然是或深绿或浅黄,闪着蜡的光泽,一样让人心里欢喜。

看着眼前的橘子树,想起与梅一起渡过的恰同学少年的美好时光。记得在某个秋日黄昏,我们沿着家乡的那条小河畔往下游走去。那儿有个拦河堤坝,水量不多,可以卷起裤脚蹚河而过。河边有一段拦渠的闸桥,似断桥般横在河面三分之一,站在上面,视野开阔,成我们休憩的好去处。堤坝边上有个橘子园,里头的橘子已黄绿相间挂满枝头。遂跟守园人买了一大袋的橘子。我们坐在断桥的栏杆上,一起欣赏着傍晚的霞光在平静的河面上作画。这变幻不定的画幅里只有对岸竹影倒映其中岿然不动,而远处的鹅卵石滩上芦花正开得雪白而苍茫。直至暮色降临,谈笑间我们两人竟把约摸有二十多个橘子消灭得干干净净。那时我们聊了些什么,现在一句也记不得了,可当时的情景却犹在眼前。因为年少意气风华,我们从尚未熟透的橘子里,在酸涩中品出了甜美。

想到了梅,便拿起电话给她发了个微信,问她周日有空回县城没。直到我从各个方位给近的树,远的山,再回过头给边上的鸡们鸭们鹅们拍了许多特写后,方才接到梅的回复:“忙着呢,没空回来。”笑之,收起电话。她现在的事业似眼前硕果累累的橘树,渐入佳境。忙,是正常状态。

想摘下个橘子尝尝,却总不见有人从房舍出来让我告之,只好作罢。

天色很快地黑了下来,该回家了。原先晾晒在路面上的树影早已被落日收回到夜幕里去。我在县城的水果店里买了些橘子,每一个都黄澄澄的,掰开吃了一瓣,甜的汁液瞬间抚慰了味蕾。这回,我从甜里品出了淡淡的酸,很像那青涩年华里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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