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北这位老村支书的彻悟（上）
彻 悟
文/叶紫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一字不识的“村支书”，竟然为官四十多年，然后光荣退休。
山头村的付书记真的望尘莫及，肠子都差点悔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去年七月份选举在年龄上有那么严格的要求——以身份证出生日期为准，自选举之日算起，在职干部年龄不能超过57周岁；新进班子成员年龄不得超过45。尽管付书记的实际年龄比身份证还小两岁，但还是远远超过规定岁数。
早知道如此，头年66岁寿辰之际，趁自己还在位应该大办一次。付书记在这方面有一个特别的嗜好——他父母66、73、80、88大寿；儿子考学；孙子剪毛头……你反正能扯得上、占着边的，巧了一年都办二三次。他的亲戚朋友和他拉呱有时都害怕——唯恐他再提出哪天哪天还有什么事。
最近几年，党员干部禁止大操大办，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付书记每操办一次，都会谨慎地选择不同的日子、不同的地点来进行招待。
付书记一字不识，在官场上“滚爬”了四十多年，那是一个什么概念。所以外界上对他的评价很高：这个人不简单，头脑灵活，有本事、有办法！
有时，几个人在饭店吃饭，酒过三巡后，他便卖起了老资格，开始炫耀自己：“我们村是出了名的捣蛋村，那真是要嘴有嘴、要腿有腿，就那都被我整得风平浪静！”。但知道内幕的人有时也揭他的老底：“你这个人真不知道丢人现眼，要不是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再加上满庄都是你几个儿子的拜把兄弟，不看佛面看祖面，否则的话你早就进去了，纯粹的漏网之鱼，天天还在死吹。你也没看看山头村被你胡得还安眼不！
这种说法对他来说一点也不为过。付书记从18岁进村班子，由治保主任到大队长，最后干村支部书记，一把手他一干就是三十多年。由于没有文化，他身上从不离“私章”，需要他签字时，他就把私章掏出来；要么就用手指头戳一下。虽然他不识字，但嘴特别能说，而且记忆力过人。村里的账目，会计要想忽悠他门也没有。
付书记很适合混事，经常和镇里领导吃吃喝喝。有付出就有回报，镇里每次摊派任务时，他们村都能落到不少实惠。譬如：镇里给山头村计划生育罚款任务5万元，他可以要上来7万，以他的铁嘴钢牙及三寸不烂之舌，实际上缴3万即可完事；况且他先拿自己的钱垫上，总是第一个完成任务，还可以得到一部分奖励，这样一来，村里自然会赚上可观的一笔。
付书记干工作没有雷厉风行的一面，既不果断也无魄力，这也是由他本人很耐的性格所决定的。他经常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去得罪谁个！”，所以他干工作基本上都是糊的。
付书记身上正常都装几样烟，见什么人掏什么烟。他把村民划分成三六九等——党员安排在大饭店；有说服力、代表性的，他就带到街里的小吃铺；普通百姓，他就叫家属买菜在家里面做饭吃。他这种巧妙的安排，每次选举都是全票通过。
最重要的一点：在平常的生活中，他很注重在关系、感情上的培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家没有取消义务工。秋后种毕小麦，政府就要组织民工去扒河。三五家化为一体。离家近的就早出晚归，中午自带干粮；要是离家很远，就在工地附近搭个庵子、或者在就地居民家找一间闲屋，每家带点柴火，论人头再配点钱，趁着歇歇的时候，在从组里抽个半劳力去做饭。
那时扒河，没有机器，都是纯人工——两个人用一根杠子插入布兜绳里面，然后往上抬土。河堰上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民工们迎着锋利的西北风，眼里时常吹出来泪水。挖着带冰的泥土，一锨下去几十斤重，确实是非常辛苦的活。本来两家关系很好的，因不是在同一个组，经常为一锨土都能拼个头破血流！所以在扒河的工地上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寸土伤人”。尽管吃苦受累，可民工干起活来还是充满了乐趣、充满了激情！。
在扒河之前，镇政府有规定：民师、赤脚医生、村组干部，每人可享受减免两口人的任务；可是山头村还有个土政策：如果跟付书记关系不错的真正困难户，只要跟他打个招呼，都可以给免去两口人的。
付书记长得很好，就像农村人说的“耙齿”个不高不矮，五官端正，况且还天生一个好脾气。他有一个热长头发的喜好。有时，一些皮脸的妇道人家会半开玩笑：“付书记，你兄弟不在家，我一个人还要带孩子上学，可能行行方便、帮帮忙，等有时间妹妹请你”；“付书记，我那口子身体不好，街里还有个店面需要照看，付书记你看……以后我不会叫你吃亏的！”。
付书记给她们的回答都很爽快：“管，这个忙能帮，不过以后心里得有个数”。
村里弟兄多、人手重的，他会主动地为其中一家给予照顾。
试想一下：这个村的河工任务都是哪些人在干。
村里还有一个气管不好的“文化人”，从责任制到户延续至今始终都在享受村里的特别待遇——扒河倒垄、完粮纳税、计划生育……这些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乎他就不是山头村的村民。“文化人”善肯说的一句话：“打蛇打七寸，你只要能抓住干部的把柄，就可以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新时期，国家出台新政策：对贫困户要重点扶持。在这个项目上，付书记煞费心机。特别是些有钱人，争着“建档立卡”，都想成为贫困户、低保户，他们觉得谁要是吃上低保谁就有面子。付书记再三寻思：这些人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哪一个也得罪不起啊！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户头八家享用的妙招。
付书记还有一个最突出的人格魅力——能屈能伸。哪怕你今天把他骂个狗血喷头，明天如果你家有什么事，他照样会挺身而出，走到你面前，然后去问长问短。他的举止言行会让你受感动，甚至你会为你的过失行为深感羞愧。
付书记在村里执政多年深得体会：是棵树高棵草，是官强与民，所以这次虽然不能参加村班子选举，不过还可以“亡羊补牢”，根据他在镇里的人脉关系，村里还可以绑定一部分党员人数。因此他的侄子付建顺利地当选为山头村支部书记。
（在官场上经历了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付书记的人生完全可写一部长篇，如果读者感兴趣，以后定要完成——这是后话。）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曾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次选举，山头村的原班人马全部更换为一帮“小五虎”，所以村民们的情绪都比较高涨，兴奋的心里在不住地琢磨：这下我们村就能看到希望了，新成立的班子都是有文化、有理想抱负、有主张、有思路、有致富理念的年轻人。
付建在第一次的会议上还声明：“我以后工作绝不走我叔的路子，我们村自此要从打锣重开张”。
可有一点不尽人意的是，镇领导特别强调：村里以上遗留的问题必须无条件接受，否则你的书记就不要干！
在这方面，付建真的有压力——一百多万外欠帐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