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画 让人痴迷了上千年……
《雪堂客话图》宋 夏圭 绢本设色 28.2cm×29.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宋画之美,美在简单、含蓄、谦卑、轻柔的文艺态度,在困顿中浪漫,在缺憾中赞美,于山川小景、人物花鸟中轻叩生命的价值。宋画在哪里?保存至今的上千件宋画,散布在中国、美国和日本等地的200多个所在,即便是终身研究宋画的80岁耶鲁学者班宗华(Richard Barnhart),或前任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石守谦,都不曾见过现存宋画的全部。
宋画好在哪里?不同的专家给人不同的指点,有的叫人如坠五里迷雾,有的让人思接千载、有所意会。国家文物局2001年主持编纂的教材《中国书画》中写道:“宋代的遗存远胜以往任何朝代……因而在感觉上,宋人离我们就不像唐代那样的遥远。”
画家黄宾虹(1865—1955)自题山水道:“北宋画多浓墨,如行夜山,以沉着浑厚为宗,不事纤巧,自成大家。”艺术史学家高居翰(James Cahill)在《图说中国绘画史》一书中赞叹宋画之美:“在他们的作品中,自然与艺术取得了完美的平衡。他们使用奇异的技巧,以达到恰当的绘画效果,但 是他们从不纯以奇技感人;一种古典的自制力掌握了整个表现,不容流于滥情。艺术家好像生平第一次接触到了自然,以惊叹而敬畏的心情来回应自然。他们视界之 清新,了解之深厚,是后世无可比拟的。”
山 水 卷
在整个中国绘画传统中,最独特最辉煌的成就正是山水画。而宋代艺术最突出的成就,就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山水画。
《万壑松风图轴》 北宋 巨然 200.1cm×77.6cm 现存于上海博物馆
《读碑窠石图》 北宋 李成 绢本水墨 126.3cm×104.9 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此画是李成与人物画家王晓的合作,画家在寒林平野中描写了几株历尽沧桑的老树和一座古碑。从这件作品中不难看出,李成艺术的“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无不与他企图展示其敏感而丰富的内心世界紧密相关。
《溪山行旅图》 北宋 范宽 绢本设色 206.3cm×103.4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范宽发展了荆浩的北方山水画派,并能独辟蹊径,因而宋人将其与关仝、李成并列,誉为“三家鼎峙,百代标程”。在用笔上多采用“雨点皴”,再施以“抢笔”,在刻画北方山水的风骨方面可谓得天独厚。
▲《春山瑞松图》 宋 米芾 轴 纸本设色 纵35厘米 横44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米芾,祖籍山西太原,后迁居襄阳(今湖北襄樊),世称“米襄阳”。其画擅山水,出自董源,天真烂漫,不求工细,多以水墨横点,人称“米点皴”,而其山水面貌多云烟变灭之景,人称“米家山水”,在中国山水画中别具一格。
▲《早春图》 北宋 郭熙 绢本水墨 158.3cm×108.6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此画表现出冬去春来,大地复苏的细致的季节变化。在章法上兼有高远、深远、平远,层次分明。画上有清乾隆皇帝御题诗:树绕岩叶溪开冻,楼阁仙居家上层。不籍柳槐间点缀,春山早见气如蒸。
《万壑松风图》宋 李唐 绢本双拼 188.7cm×139.8cm
这是一幅构思构图颇为讲究的秋景图。画家是以赞美的情绪来描绘秋天景色,平稳的构图增强了画面的寂静感,而红叶与青松的对比用色,微波荡漾的湖水,又在寂静中增添了活力和情趣。
宋代是“中国的第一次文艺复兴”从960年赵匡胤在陈桥驿发动兵变建立宋朝,到1279年陆秀夫负帝昺投海而死,两宋将近320年。在其全盛之时,GDP总量占世界一半还多。虽历 经战乱,家国几度沉浮,文化艺术却获得了空前的繁荣。北宋初年,宫中即设翰林图画院,旧时西蜀和南唐的画家都是其中骨干。《图画见闻志》和《画继》记载的 北宋画家有386人,《南宋院画录》记录的画院画家为96人。
《西湖图卷》 宋 李嵩 纵26.7厘米 横85厘米 上海博物馆藏
《寒江独钓图》 宋 马远 绢本水墨 26.7cm×50.6cm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寒江独钓图》只画了漂浮于水面的一叶扁舟和一个在船只上独坐垂钓的渔翁,他身体略前倾,全神贯注,或许此时正有鱼儿咬钩?由于钓者坐在船的一端,故尔船尾微微上翘。四周除了寥寥几笔的微波之外,几乎全为空白。然而,就是这片空白表现出了烟波浩渺的江水和极强的空间感,更突现出一个“独”字,衬托了江上寒意萧瑟的气氛,从而更加集中地刻画了渔翁专心于垂钓的神气,也给欣赏者提供了一种渺远的意境和广阔的想象余地。
《水图》(局部) 宋 马远 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水图》(局部)宋 马远,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华灯侍宴图》宋代 马远 绢本浅设色 125.6cm×46.7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华灯侍宴图》有御题的一首长诗。这首长诗描写晚宴的情形,此画即是表现晚宴的情景的。整体上给人以气势纵横,雄奇简练的印象。
《雪滩双鹭图》 宋 马远 绢本浅设色 纵60厘米 横38厘米
画面以雪景为背景,值得注意的是,整个画面表现出大雪天的寒气逼人,一片宁静,而枝头上的两只跳动鸣叫的小鸟,则使之显得静中有动,增添了生机。
《听琴图》宋 赵佶 绢本设色 纵147.2厘米 横51.3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听琴图》构图简洁,用笔稍劲健刻露。可以说这是宋徽宗赵佶的自画像,两位听琴的官员中,穿红袍的是宰相蔡京。画卷的顶端有蔡京的题诗。嶙峋怪石上点缀的名贵花卉,与几案上徐徐升起的袅袅烟影相应成趣,既风流萧逸又意境优美,加上严谨工丽的笔墨和妍丽清雅的赋色,使此画呈现出一派古雅、高贵的风格。
《采薇图》宋 李唐 绢本墨笔 纵27厘米 横90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采薇图》描绘殷商贵族伯夷、叔齐在商亡后不愿投降周朝,以吃周朝土地长出的粮食为耻,而隐居首阳山靠采集野菜充饥,最后双双饿死。二人须发蓬松,面容清瘦,目光坚定,神情、姿态准确生动。尤其是伯夷清癯的面容上露出坚定不屈的表情,双眉紧皱,表现出人物在特定的艰苦生活环境中所显示出的坚强、刚韧的性格特征。
《村医图》李唐 绢本设色 纵68.8厘米 横58.7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村医图》的艺术表现手法比较纤巧清秀,人物描绘用笔细劲精致,毛发晕染一丝不苟,造型特征准确,各有特点,显示出作者有着对生活深入的观察和丰富的体验。
过去大家熟的是宋词,现在热的是宋画。宋画之美,不是唐代“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得意绚烂,而是简单、含蓄、谦卑、轻柔的文艺态度。画家认真对待一截枯木、一片残雪、一个船工、一段羁旅,在困顿中浪漫,在缺憾中赞美,于山川小景人物花鸟中轻叩生命的价值。
很难说宋代画家画的是亲眼所见还是脑中所想,他们不再像前朝画家那样费力描写一棵树或一块石,而是将笔墨用在表现一种统一又真实的境界上。关于这种画法,范宽的领悟是:“吾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宣和画谱》)
《博古图》宋 刘松年 绢本淡设色 128.3cm×56.6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加州大学圣巴巴拉校区教授石慢说,李成的山水画带他进入了一个世界,“一方面是寂寞的,一方面又是壮观的”。“纸寿千年”,今天就连宋画因为年代久远而纸绢发黄的样子,也成为一种美学样式。如果有谁把照片拍出昏黄的韵味,朋友们会说:这是马远。宋画作为一种美学基因,已植入中国人的文化传统。你见过宋画当代名气最大的宋画,莫过于北宋画家张择端的社会风俗画《清明上河图》。北京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余辉说,国外汉学家看到的第一张宋画大多是它。2010年上海世博会,巨型动态版《清明上河图》第一次向世界展示了中国的博物之美。
江南五月,成熟的枇杷果在夏日的光照下分外诱人。一只绣眼翘尾引颈栖于枇杷枝上正欲啄食果实,却发现其上有一只蚂蚁,便回喙定睛端详,神情十分生动有趣。枇杷枝仿佛随着绣眼的动作重心失衡而上下颤动,画面静中有动,妙趣横生。
但这幅国宝级北宋风俗画并不是宋画的最高代表。高居翰认为:“在整个中国绘画传统中,最独特最辉煌的成就正是山水画。”而宋代艺术最突出的成就,就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郭熙《林泉高致》)的山水画。宋代的山水传统,以北宋初年的李成、范宽、关仝三大家为宗。书画鉴赏家郭若虚说:“唯营丘李成、长安关仝、华原范宽,智妙入神,才高出类,三家鼎峙,百代标程。”(《图画见闻志·卷一·论三家山水》)继起者又有王士元、王端、燕文贵、许道宁、高克明、郭熙、李宗成、丘纳、王诜等人,各有所长。宋画中,有宫廷画师专为皇帝和达官贵人画像,现存美国弗利尔博物馆和耶鲁大学博物馆的北宋王涣、冯平、朱贯、杜衍画像即为当时真实写照;有生动的禅 宗人物画超越正统佛像而散播影响力,如1238年无准禅师赠予日本僧人一谷的《禅宗无准大师像》;也有人物在山水中静坐慢行,将自然作为情绪的衬托,如马 麟的《静听松风图》。画院画家曾专心描绘俗世故事画和界画,城市兴起后,描述市井生活的图卷流行一时,有高元亨的《从驾两军角觗戏场图》、燕文贵的《七夕夜市图》、叶仁 遇的《维扬春市图》等。其中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最为人所熟知,从市郊到汴河再到都城汴京街景,高处鸟瞰、移步换景。全卷总计人物500多,牲畜超过 50只,船只、车轿各20有余,其史料价值为一时之冠。
花鸟动物画起初有黄筌、徐熙两派,以黄体为正宗,到宋徽宗亲创粗笔水墨花鸟,更加主流和严谨。徽宗时,画学正式纳入科考,形成中国宫廷绘画最兴盛的 时期。台湾作家蒋勋戏称“宋徽宗是故宫精神上的第一任院长”,徽宗也是一位出色的花鸟画家,他的《瑞鹤图》和《柳鸦芦雁图》现在分别是辽宁省博物馆和上海 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北宋中后期文人画兴起,苏轼、文同、黄庭坚、李公麟、米芾以王维和顾恺之为先驱,即兴创作,追求得意忘形的境界。他们技巧自在,精神复古,也是从他们开始,“替绘画开启了一种类似寄情寓兴的功能”(《图说中国绘画史》)。南宋的画家,一部分仍沿袭北宋大师的创作路径,以细腻的皴法表现壮阔的山川形势;另一部分转向偏角山水,以局部代全景,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梅兰竹菊确立在文人画题材中的地位,也是在南宋完成的。作为商品的宋画,在后世奇货可居,仿制宋画一直是流行风尚和生财之道。所以,虽然宋代的书画和文献充足,专家们对宋画的鉴定还是把握不足。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人对宋画的购买需求旺盛,上海遂成为作伪产业的中心,此时生产的大量伪作让美国人交了不少学费,也为中国艺术史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班宗华在宋画国际会议的报告中专门讲到其中的细节:从1890—1920年大约30年间,很多人都希望得到恩斯特·费诺罗萨(1853 —1908)、劳伦斯·比尼昂(1869—1943)、福开森(1866—1945)所提到的那类绘画,其中宋画最受欢迎。查尔斯·朗·弗利尔(1854 —1919)在给一位中国代理人的信中写道:“我只购买宋朝及更早时期的绘画。”弗利尔的确得到了一些断为宋代的作品,但是大部分所谓的“宋画”其实是由 明清两代宫廷画师和职业画师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