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贤德丨每逢清明思双亲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句话仿佛是说出了古人的心声,也说出了我的心声,每每想起这句诗,心里总会有一丝凄凉。
清明节,不仅是一个让人值得记忆的节日,也是一个让人伤心和流泪的节日,每逢清明节来临,都会勾起我心中一段最痛苦和刻骨铭心对往事的回忆,这段回忆虽然已过去30多个年头了,但在永远刻在我的大脑和心中。
1976年的春节,也许是我终生不会忘的一个春节,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是中国传统小年,而我的父亲却因病情突然加重躺在了家中的床上。春节晚上,村里别人家都在放鞭炮过春节,我们家躺在床上的父亲,被病魔折磨痛的:“爹一声,娘一声”的大叫大喊着,看着一边流泪的母亲,弟弟和妹妹小不懂事,作为家庭老大已经17岁的我,虽然嘴上说不出,但心里很明白。
农历正月初三,躺在床上的父亲突然出现昏迷状态,母亲看着父亲快不行了,急忙喊来堂叔和堂哥扎好担架,把父亲送到了当时医疗十分简陋的公社医院。经化验和医生诊断,父亲的肺病已经到晚期,治疗也只能维持几天。当时父亲担任大队会计,大队支部请示公社党委,公社党委决定父亲看病医疗费用由大队报销。
正月十一日,躺在医院病床上昏迷的父亲突然清醒过来,睁开眼,呼唤着我的小名(乳名),让我到他床边,父亲让我为他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拉着我的手,轻声告诉说:父亲看来活不几天了,我死后,一定要听你大的话,学不上了,帮你大干活,把弟弟、妹妹养大……父亲手中的烟头掉在地上,慢慢“睡”着了(笔者注:当天母亲回家为父亲找医疗费,只有我一人在医院看护父亲。大,地方方言,就是母亲,家乡至今仍有很多人,称父亲为伯,称母亲为大)。
见父亲“睡”着了,我把被子替父亲盖好,端个凳子把病房门关上,坐在病房门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书。快到中午的时候,哥哥从姑姑家赶到了医院来看望父亲(哥哥,和笔者同父异母,小时,因姑姑没有子女,过继给了姑姑家)。哥哥要开门看望父亲,我告诉哥哥,父亲刚“睡”着,不要打扰父亲,让父亲多睡会。哥哥也就没进去,和我一块坐在门外。
不一会,从老家为父亲找医疗费的母亲也赶到了医院,母亲问我为啥不在病房照顾父亲,怎么跑到外过来了,我告诉母亲,父亲“睡着”了。母亲打开病房门掀开被子,用手一试父亲的嘴,跑出门外,大喊医生快来。医生赶到父亲病床,把了把父亲脉搏,告诉母亲,父亲已经去世了。今天回忆起当时情节,恨自己太笨,父亲停止呼吸,我竟然误认父亲“睡”着了。
43岁,正是父亲干事业的年轻时代,父亲抛下母亲,17岁的我和一个14岁弟弟、一个11岁和8岁的两个妹妹走了。父亲的突然去世,对于我们这个原本贫穷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和塌了天。父亲去世后,至今让我们兄妹值得骄傲的是,公社派来的清账小组,在对父亲所有账目查核后,父亲当几十年会计,没有贪污和挪用集体一分钱。
父亲的清廉也得了回报,父亲出殡当天,公社和大队干部带着花圈来到我们家庭,为父亲专门开了追悼会。事后,大队书记告诉我,能够享受到如此高待遇的,除了你父亲外,全公社没有一人。在我的记忆里,只读过一年私塾的父亲(私塾,现在称私立学校),不但算盘珠拨得好,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逢春节,来我们家找父亲写春联的,从农历腊月二十要排年三十,但父亲从来都是义务的。天堂上的父亲,您放心,子女永远思念着您!父亲去世后,让我弟弟、妹妹终身后悔的是,父亲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张照片,父亲相貌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
父亲没去世前,正在读初中三年的我,从此破灭了自己只要坚持好好学习,老师背地里多次鼓励我说,以你现在的学习成绩,只要能够刻苦地坚持下去,将来考上大绝没有问题……当时我不但在全班60多名同学中学习最好,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担任班里班长和学校少先队大队长。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有人啦!要是倒霉的时候,总是遇上有情人难成眷属和事与愿违。这两句中国两句古语。我就是其中之一,正当我拼命坚持学习考上大学,彻底摆脱大别山下,当时交通和信息闭塞,那个吃粮靠上级和花钱靠救济(国家),全村人住的东倒西歪和又低又矮的土坯茅草房,“飞”出那个穷得不能再穷的穷山沟时,父亲却突然偏偏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离开了人世。
父亲去世后,摆在我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放下书包回到生产队里,和母亲一块到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来养护一个14岁的弟弟和一个11岁、一个8岁两个妹妹。人的命天注定,按封建迷信说,每一个人从母亲把生下来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掌在“老天爷”手中,虽然是封建迷信,我是有点相信了,因为我本人就是最好验证。
父亲去世后,我人虽然离开了学校,但我的心却没有离开学校,每天不管在生产队干多重和多累的活,到了晚上,我一边翻看从大队“民兵阅览室”里借来的报刊,一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翻阅,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请教放在一边的“无声老师”---新华字典。书报看的多了,知识和见识也随之长了,于是心中又燃烧起“飞出”大别山,这个穷山沟新的“梦想”,那就是向报社写稿和投稿,将来当上一名“记者”。
书山无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头悬梁锥刺骨……这些名人名言指的是谁?指的就是古代文学志士们,最后他们为啥大都取得了功成名就?正因为他们在学习上,有股别人难以坚持的学习精神。这些话也是父亲在世时,经常用来鼓励我们学习的,希望我们弟妹长大后,只有坚持好好读书,才会有所作为。
1982年,是我终生最难忘的一年,让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我写给《中国青年报》“山区青年读书订报难”小文章,不敢让我相信的是,真的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了(注:由于时间太长文章题目记不清了,文章内容就是这个意思没有错)。这篇小文章发现后,虽然篇幅不长,却得到当时从县委宣传部到县邮电局主要领导高度重视,当年,我不但被县委宣传部评为全县“优秀通讯员”,从此便放下大锹和锄头……从一个地地道道农村青年到公社(现乡镇)邮电所,当了一名山区投递员。
1991年,在打工潮的影响下,我心中的“记者梦”又突发了,为了圆我的“记者梦”,我便辞去家乡工作,带着一摞在全国报刊上发表文章“剪贴本”和“荣誉证书”,背上装满衣被的“蛇皮袋”(化肥袋),踏上南下的公共汽车,从此便踏上了四处漂泊不定的漫长“打工路”。
打工期间,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我不得不放下一切,干过,从早晨天刚亮就吃完饭,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建筑工地小工,到街头马路边修理自车,卖过甘蔗、卖过报纸……
雪雨天,外面就是再寒和再冷天气,如果没有办理“暂住证”被打工地联防队员查夜查到,轻则骂和罚款,重则把你带到联防队办公地,不但要重罚和用手铐起来受皮肉之苦致伤致残,甚至付出生命代价。只能和老乡们一块冒着严寒,躲跑到郊区去睡臭气熏天的鸭棚、猪圈……
那年头的联防队其实和旧社会,那些心狠手辣的大财主、土匪、黑帮没什么区别。真的不堪回想,因为回想起来让人掉泪。
只要你坚持不懈走自认准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成功一定属于你,为什么?我白天坚持打工挣钱,晚上仍然挑灯夜战写稿投给当地新闻媒体,随着见报率日益增多,1992年,在时任吴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和兼任《吴江报》社长吴延元热心帮助和介绍下,很快被北京一家媒体驻华东工作站聘为记者,从此圆了我的“记者梦”。
1998年,为了便于照看在河南固始县老家的田地,我从苏州来到郑州,凭借着自己干多年新闻记者和发表近千篇稿件的写作经验,先后担任过北京某报驻河南记者站记者、站长……
值得一提和骄傲的是,在自己30多年的努力和拼搏下,不但丰富了自己的新闻写作知识,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摄影,拍摄的图片不仅被《河南日报》、《半月谈》等报刊采用,还被《人民日报》等全国有影响力大报刊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如今,我从父亲去世时,只有17岁的棒小伙到了而立之年,看着子女们个个长大,看着两个逗人可爱的外孙,我这个当姥爷的打心眼里高兴。岁月不饶人,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有乘着年轻努力艰苦奋斗,老了才有享受。
作 者 简 介
吴贤德,男,祖籍河南固始县。曾担任乡镇企业负责人,从事新闻记者多年,先后在《人民日报》、《河南日报》、《中国青年报》等报刊发表文章近千篇。现为自由撰稿人、摄影师,固始县总工会驻郑州农民工维权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