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恩·清明”散文有奖征文】挺立的雕像/齐杰英
从手术台上苏醒，被一个幽闭的空间笼罩着，冰凉的苍白阴霾一样。全身乏力，睁眼，睁不开，抬手，抬不动。第一意识我快要死了，我的心脏窒息的快不行了，身体急速下沉，坠入，悬浮在一个窒息的荒漠中。苍茫弥漫着。两棵短见的虬枝老树吊着的亲情在荒漠中摇摆，突兀不齐的树洞闪出一条卷着红芯子的母蛇，左右窥顾的小眼睛在苍白阴霾里泛着一抹狡黠的光，时隐时现。突然之间，觉得地，在下陷……陷入那个树洞里……
蓦地，一尊雕像挺立在眼前……
姥爷……
惊喜地喊，却出不了声。
氧气罩在了嘴上……
睁开眼已直躺在病房，一动也动不了。麻醉剂已过，刀口痛得全身发颤，好似疼痛沿着脉络肆无忌惮地窜行。护士的脚步声，临床大姐的东北声调打着卷儿哎吆声，晃得我更痛得紧了。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又睡去了。蓦地，这尊雕像又挺立在我面前，微微看着我。我凝望的目光与他的隔空交会……自身的重力永远重于低俗的浮力，这是亘古不变的永恒定律。人性黑洞窜出的妒忌贪欲的歪风能刮得动么?如我。他，浓浓眉波下大大眼睛还是很亮，那样亮，似乎穿透黑洞深不见底的深潭。我一时分不清是年轻时热血澎湃的锋芒闪亮，还是一层盈盈的泪光。灿亮的阳光从窗子扑过来，于是我看见春风已绿，青草香应不远。呵，顿时觉得疼痛好多了。树洞已模糊，母蛇已看不见，只见一抹寒光时隐时现，呵，人与动物原本不在同一界面，拉黑它，它就得滚蛋。
不知为什么，每当我遭遇冰冷的寒流。姥爷的视线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从心底流过，流进我生命的记忆里。
姥爷原籍山东曹县，时任家乡的公社书记。就像当初干革命一样，热血澎湃的心想为家乡的贫苦乡亲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冰天雪地的寒冬，带领乡亲们开河挖渠，把胶鞋让给乡亲们，自己赤脚挽臂；披星趟露的清晨指挥乡亲点棉花种花生，会计把文件或账单拿来田地或工地让他签字，他看都不看，满是泥巴的手刷刷一签了又钻进土里。浓浓的赤子心在热腾腾的故土，黄澄澄的沙土地上奔腾着。突然，某一天，曾是他的小部下今是公社的会计构陷他贪污，被停职审查。他无语了……世上最残酷的伤害不是远方的敌人，而是身边某类所谓亲情或友情的冷漠和妒忌。爽亮，忠诚的性格特质天生不具备对人性黑洞的戒备和防卫的能力。她他瞄准的就是你这一点。那一天，天空飘着……飘着蒙蒙雨丝，湿润的空气和着泥土的气息默默地氤氲着，他穿过一大片田野，看见一大片棉花，一大片花生，一大片河塘，一大片云朵，孩子从河塘的坝上奔下来……他找一角看起来最舒服的河边地坐下来慢看：一个漩涡的条纹，一条一条地数，。偶尔，一群鱼苗儿悠闲的甩着水花，他笑了，微微地笑了，这景色的每一片里都有他的汗水，值了。我知道，他在向往一种境界……种茫茫人海不愿，也无法到达的彼岸……
第二天，他向组织递交一份特别的申诉书。
人，这就是我，曹德发，仰头对得起党，低头对得起脚下这块热土，爽亮做人，忠诚做事，这是我自身的重量。我应邀全家去安徽战友那儿，审查明了通知我。在战友家乡安徽，他依旧是山东的他，骑自行车回山东带来棉花，花生种子，播撒在暂居的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每每在田里，看到棉花，花生擎着一捧翠绿，姥爷脸上就有一种特别的光彩。好像整个人生都浓缩在两种植物的气息里。
一年半后，山东政府开着吉普车接他官复原职，屋子里院子里站满了送行的人。在他一脚跨进车门时，一位大爷上前一步抱着腿痛哭，这惜别的深情，他哭了，留下，在安徽做了农民。几年后因类风湿架起双拐。我想，如果……嗨，哪来的如果呢!姥爷这波澜起伏的人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就是我的姥爷。
1987年9月初七，姥爷去世了。享年76岁。在棉花，花生收获的季节里。弥留之际诉说着四个字;棉花，花生。那天，天空也是飘着蒙蒙细雨，我当时就在他身边，我清楚的记得。九月初九，重阳节安葬，在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日子里魂归了故里。那天，天豁然晴朗，天高云淡，风和景明。人们说这是上天对老曹的最高嘉奖。一排排棉花，花生扎成的花圈似一枚枚勋章在微微的风里闪动;阳光在一簇一簇绒绒棉花上笼着一丝丝银光，一片洁白如雪，像落花微微。姥爷的一张照片竖立其中，好庄严!好静！
我深深，深深地凝望：姥爷，您慢慢走，您行走的拐杖着地声，铿锵，掷地有声。
这尊挺立的雕像永远刻在我们的血脉里，伴着我们继续旅程。
作 者 简 介
齐杰英，笔名“无言”，蜗居于乡村，站立于三尺可爱的讲台，从小偏执爱好文学自然欣然凌然。零星作品见于报，刊物，县作协会员，市作协会员。
评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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