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的,会好的”:我对作家叶倾城不得不说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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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生命日记(1787)
“会好的,会好的”:我对作家叶倾城不得不说的感恩
国庆节,我们一家四口再度团圆。胡小鹄正专心地吃晚餐,我随便问了一句,你知道北京有个女作家,叫叶倾城吗?小子点点头,说知道啊。我说,将来你生活在北京,如果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表达我们父子对她的感恩。
我的思绪飞回了18年前。2003年的此刻,胡小鹄的生母正在北京肿瘤医院治疗。那一年,是我人生中备受煎熬的时光。那种逼近崩溃的心态,甚至超过了13年后,我罹患绝症,住进同一家医院。
那年的非典疫情过后,妻子的病情逐渐加重,几近卧床不起。白天,我在病房里照顾妻子,晚上,我时不时去附近的网吧熬过漫漫长夜。有时,我在网吧里熬累了,就靠在座椅上睡到天亮。这时候,我在QQ上联系上叶倾城。
那些年,很多报刊上经常发表叶倾城的散文,她已经很出名了。我也在勤奋写作,但文笔层次总是难以望其项背。读多了叶倾城的文章,我得知她生活于武汉,与一个高大帅气的哥们喜结良缘。
不知怎么地,叶倾城就成了我的QQ好友,我们时不时聊天。如今,当年聊天的内容已经在记忆里渐次模糊,但我记得,我一直像个怨妇,啰里啰嗦地向叶倾城倾诉自己的烦恼。
10月以后,妻子的病情日益加重,我们的积蓄已经捉襟见肘。因为妻子单位濒临倒闭,全部的治疗都是自费。我把打印机搬到了医院附近的地下旅馆,一直在坚持熬夜写稿,甚至,我还向各地报纸副刊的编辑发了几百封求助信。
所有的压力,只能由我默默地扛。可是,我也需要把内心的苦闷,向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发泄,叶倾城就成为我倾诉的对象。在很多次聊天中,我的烦闷和苦恼,像个喷发的火山,絮絮叨叨地倾泻到我们的QQ聊天框。
我不知道叶倾城是不是听着我的絮叨。等我敲打完内心的郁闷,慢慢地,叶倾城就回复我一句:会好的,会好的。
就这样,我们的聊天断断续续,每一次我絮叨完之后,叶倾城的回复就是“会好的,会好的”。
我在病房里陪妻子时,提到了叶倾城。妻子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跟她联系上了呢?在妻子看来,叶倾城是遥远的、优秀的、出名的作家,虽然我们也在写作,但在文笔上,与叶倾城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我告诉妻子,叶倾城并不姓叶,她也是我们胡家的人,叫胡庆云。妻子的脸庞上出现了红晕,禁不住笑了,唉,我以为她就是姓叶呢,一直在想,怎么她爸妈给她起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
我的意识闪亮了一下,问妻子,要不,我把叶倾城请过来,跟你聊聊天吧。妻子兴奋地说,她是著名作家呢,人家愿意跟我这种病人说话吗?我说,我试试啊,说不定能请她大驾光临呢。
很快,我在QQ上联系到叶倾城,诚恳地请她到医院里探望我妻子,我妻子不仅是她的读者,还是她的崇拜者呢。叶倾城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秋日的某个周末,叶倾城出现在北京肿瘤医院十层的住院部门口。我去迎接,眼前的叶倾城个头不高,微胖,圆嘟嘟的脸庞上写满了微笑。印象中,胡家妹子应该是文采斐然的美女才对,甚至应该是明眸皓齿,婀娜佳人。其实不然,她更像我的体型,十足的胡家妹妹。
我清晰地记得,妻子住在最东侧的阳面病房。叶倾城进入病房时,阳光正暖暖地晒进房间。妻子见到叶倾城,挪动着上身,想坐起来,叶倾城伸手阻止了她。两个女人轻声细语地聊起来。
妻子说,我读过你的《君住汉江头》,你说你的家乡叫汉阳,那个男生也有一条汉江流过他家,他的家乡叫汉城。你说“君住汉江头”,他说“我住汉江尾”。
我坐在一旁,没有插话。我也读过《君住汉江头》,直到18年后的今天,我再次阅读这篇文章,依然感到了叶倾城文笔的优美。尽管彼时的我们都在散文写作中编一些真真假假的感情故事,但是,叶倾城文笔的细腻和描写,确实令我自愧不如。
那个上午,叶倾城陪着妻子漫无边际地聊天。后来,我意识到,叶倾城与妻子未必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她到妻子身边,带给一个癌症患者的,是一段阳光般温暖和节日般开心的时光。
愉快的时光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到了午饭时,岳母伺候妻子吃饭,妻子则叮嘱我,请叶倾城到外面的餐馆里共进午餐。我和叶倾城一起要走出病房时,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转身,走近妻子,递过去。她说,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后来,我才知道,叶倾城的信封里装着1000元。这笔钱是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我知道叶倾城的心意无法推辞,干脆让妻子收下。
在北京肿瘤医院西侧的一家餐馆里,我和叶倾城一起吃饭。我们敞开了聊天,故意避开了妻子的病情。实际上,那个时候,我们都明白未来将是怎样的结局,只不过,命运的乱石滚落下来,躲闪不及,只有默默地忍受。
叶倾城谈到,虽然我们都姓胡,但是,我应该是“北胡”,她可能是“南胡”,500年前我们基本上不是一家。我说,你叫胡庆云,怎么像是男人的姓名?她说,这个名称有来历啊,唐朝陈子昂写了《庆云章》,第一句就是“昆仑元气,实生庆云”。
聊天中,我还得知,其貌不扬的胡家妹妹正是凭借才华横溢,征服了北京一个一米八的帅哥,才得以嫁到了北京。那篇《君住汉江头》中略带惆怅的爱情故事,大概率没有发生。
再多的聊天细节,已经在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13年后,我也住到了北京肿瘤医院,当年的餐馆犹在。每次路过那里,我都会想起与叶倾城一起共进午餐的情景。甚至,我们坐到了哪个位置,都被我深深地刻在记忆中。
负重的岁月不紧不慢地延续,18年前的深秋季节,妻子的病情日益加重。我的忧郁像是挥之不去的阴云,久久地堵在心头。我一次次向叶倾城倾诉着自己的抑郁,她一次次地回复——会好的,会好的。
我和叶倾城的最后一次聊天,大约发生在前妻去世后。经历了生死离别后,我的内心终于卸下来一块巨石。我向叶倾城透露了前妻病逝的消息,她久久没有回复,后来,我再度看到她那句“会好的,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