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一部极具个人化风格的战争叙事电影

不同时代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判断,因而该时代出品的电影的风格和描写都浸透着那个时代的特征。曾经有一部没有直接描写战争的战争电影,诞生在一个幸运的时间,不需要承担过多的顾虑,不需要去忽略人的情感,不需要去塑造机器人般的英雄。

1981年,北京电影学院附属的影片生产机构——青年电影制片厂(在八十年代拍出很多非常令人难忘的真正的青春片,本系列将在以后的文章中一一道来)拍摄了一部对战争没有进行正面描写的短篇幅电影(52分钟,还不足一小时),《百合花》。如同八十年代连《西游记》这样的鬼神片都能拍出八十年代的精髓一样,这部战争片显现了人们朴素纯洁而又美好的一面、人们对和平的渴望,以及创作者对过去时人际关系的怀念。整部影片有一股清新温柔而又伤痛悲悯的气息。

影片一开始,深秋清晨的山谷,原野上一簇簇的巴茅在带有凉意的风中摇曳起片片的白芒。

苍峦群峰前一片白茫茫的巴茅草间,一名青年女军人由远及近,一路寻找着田野里的野花。在晨曦微露时,那些鲜艳的花儿还挂着点点闪闪的露珠,晶莹剔透。

她看见了几朵带着野性又带着柔美的百合,然后慢慢地蹲下去,凝视着这些花儿,将野百合轻轻摘下。

女军人捧着一束刚刚采摘的野花,走到被一抔黄土覆盖的无墓碑的小坟前。

所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每一颗灰烬,都曾有或将有灿烂绽放的生命。这位女军人叫鲁兰,她垂泪含悲站立着无名战士的坟前,想到了那个让她难忘的、永生怀念的一天。

下面是该片的主题曲《百合花》出现了,与极其抒情的音乐出现的是风景如画的乡村小景。长着马尾松的山梁,蓝天中在缓缓移动的白云,被绿色树木镶嵌的小村长,村口的一条几近干涸的季节河,河上横卧着窄窄的木板桥,一条小路通向远方,土埂上稻穗饱满压弯了茎秆的稻田,一排排高大杨树下在河漫滩上吃草的水牛,村中可以拾阶而上的石板路。这一段印象太珍贵了,它让笔者想起了儿时的故乡,那个已经回不去的小村也是这样满眼绿色,给人以一种安宁的情绪。犹如出现了时光隧道,把笔者带入了已经逝去的儿时故乡时光。在以后每次看到这部影片时,看到电影里的这个场景,这让笔者感觉很平静很温暖,就像看到了故乡一样。

那是1946年秋天,部队为反击敌人向解放区的进犯,决定发起反攻。文工团员鲁兰被分到前沿包扎所工作。她背起背包,从团部出发赶往前沿包扎所。

鲁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早上下过一阵小雨,但天已放晴,南方的田野在秋天里仍然一片青翠水绿,满山野花盛开,空气里也带有一股清鲜湿润的香味。要不是冷炮在间歇地轰响着,她有一种以为自己是去赶集的错觉。鲁兰心情舒畅地爬上一个山顶,向山坡下眺望。

只见山坡下有一条宽阔的河,汩汩的流水似乎比较湍急。这条河保存着比较原始的风貌,没有水坝,没有桥梁,远处是依山傍河的小村以及一片秋色的稻田。

这条河拦住了鲁兰的去路,没有看到渡口,更没有看到有渡船。她试了试水,发现水流比较急促。

这可有点让她犯难了。鲁兰来到河边,四下里到处张望,看到了旁边有个小战士在洗脸,那张十分年轻稚气的脸上挂满了水珠。她去问那个小战士附近有没有桥,小战士回答说没有。鲁兰听了很失望,只有悻悻地走了。

鲁兰咬咬嘴唇,决定干脆蹚水过河,于是开始解开绑腿。

小战士年纪不大,虽然不善言辞,但是性格沉稳,见多识广,一看鲁兰那样子就知道这位是个旱鸭子,于是劝她水太急。鲁兰管不了那么多,只回答了一句:“我的任务很急”,便开始下水了。

小战士看出鲁兰很固执,执意要下水,于是转身向河岸坡上的小树林跑去。

鲁兰脱掉鞋袜,开始试探着向河中间走去。

当鲁兰走向河中心时,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等一等。

鲁兰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小战士。原来他跑到树林里折了一根小木棍,跑到鲁兰面前,把小木棍递到她的面前。

鲁兰不明就里,问她想干嘛。小战士解释是让鲁兰抓住小木棍的一头,他会拉着鲁兰过河。原来这个小战士很腼腆,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用木棍就可以避免直接接触鲁兰。

鲁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接过小木棍,说了声“去他的吧”,顺手就把小木棍扔到了河里。小木棍随水漂流,一去不复返了。

小战士愣住了,现在该轮到他不明就里了。鲁兰噗嗤一笑,嗔怪他太封建了,一把拉住小战士的手就向河对岸走去。

小战士扭扭捏捏地跟着鲁兰向前走,越到河中心,河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湍急。鲁兰不识水性,对水有一种潜意识的恐惧,觉得头发晕,接着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了。小战士赶紧一把拉住她,才让她在水里稳住。

在小战士的帮助下,鲁兰一步一步趟过这条河。

鲁兰上了河岸,松了一口气,表情开始松弛,在加上刚刚在河里被小战士扶了一把,鲁兰对他开始热情起来。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拿鞋子和绑腿,一边和小战士聊天。

鲁兰问小战士参军多久了,他说好久了。鲁追问好久是多久,他不太情愿说出了他参军已经九个月……还零几天。小战士很不自在,觉得应该赶紧结束这种审问式的谈话,于是打好绑腿,准备赶紧闪人。

但鲁兰又在继续盘问:“你是哪里来啊?又要去哪里?”当年由公元前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提出三大哲学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一口气被鲁兰问了两个。小战士回答:“我是从医院回来的,准备去王村找部队。”正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鲁兰一听,分外高兴,她兴奋地对小战士说:“太好了,我也去王村,正愁找不到道。”原来鲁兰除了是个旱鸭子,还是个路盲。小战士听到鲁兰要求和他一起走,马上就急了,颇有甩包袱嫌疑地回答:“不,前面没有河了,你……”鲁兰还没有等他把“自己走”说出口,就把那三个字堵回去了:“我已经走错两回了,啊?”敦厚的小战士不好回绝鲁兰,毕竟是同一个阵营的战友,他为难想了想,只好答应了。

小战士答应是答应了,但是心里还是不爽。所以还没有等鲁兰把东西清好,他就大步地走出去了。鲁兰赶紧去拿毛巾和背包,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小战士撒开大步,一直走在鲁兰前面。一开始他就把鲁兰撩下几丈远。鲁兰紧赶慢赶,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小战士总和她保持相当的距离。

等鲁兰紧走慢赶地快要走近小战士时,小战士又蹬蹬蹬地自个向前走了,一下又把鲁兰摔下几丈远。鲁兰实在没力气赶了,索性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晃荡。不过小战士没把鲁兰撩得太远,也减速慢行,只是不让鲁兰走得太近,总和鲁兰保持着丈把远的距离。鲁兰走快,小战士在前面大踏步向前;鲁兰走慢了,他在前面就不慌不忙地行路。为了找点事做,小战士还在路边采摘起了野花。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乡间小路上,鲁兰不禁对这小战士发生了兴趣,开始打量起了他。

从他那副厚实实的肩膀看来,是个挺棒的小伙。他穿了一身洗得有些淡了的黄军装,绑腿打到膝盖上,肩上的步枪筒里,稀疏地插了几朵挺好看的小花,这要说是伪装,倒不如算作装饰点缀。这一片段很有意思,一则镜头里的秋色迷人,再则小战士看似冷漠,实则挺有情趣。军人一样也有热爱生活的权利。战士虽然应该刚强,但也不拒绝有一副火热的衷肠。

笔者很喜欢这个片段,因为他们走的这条路太像小时候跟着父母亲去外婆家的那条路了。也是一条在小树林里时而蜿蜒、时而笔直的小石子路,路边也是长着鲜艳的小花。父母亲也经常带着儿时的笔者在郊外,采摘各式各样这样的野花和小草。

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一片青翠茂密的竹林。

走在前面的小战士突然听见鲁兰在那里大惊小怪地喊叫。

小战士快速拉好枪栓,弓腰端着枪转身跑回去。受过训练的战斗人员远比非战斗人员有更敏锐的警惕性。

小战士跑到鲁兰跟前,急忙问她:“怎么了?怎么了?”鲁兰眼睛里闪着光芒,用手示意小战士不要做声,然后轻声对他说:“你听,你听。”

小战士侧耳听了半天,啥也没有听到,只有竹林里的万籁俱静,还有风儿吹过竹梢,竹梢轻轻摆动的沙沙声。

鲁兰屏气凝神地听了听,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说:“啊,不叫了,飞了。”小战士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鲁兰惋惜地说道:“翠鸟飞走了”。小战士一听那个气啊,心想原来是在谎报军情。他气鼓鼓地说了声:“我还当有情况呢。”然后,他背枪上肩头,转身就走。鲁兰的行为在小战士眼里,颇有几分“狼来了”中那个调皮小男孩的气质。

鲁兰也觉得在战争环境下,自己闹这样一出,惹了场虚惊,很不好,赶忙解释道是因为自己想家了:“对不起,我离开家两年了,第一次听到翠鸟的声音。”小战士表情缓和地问她:“你是天目山人?”

鲁兰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小战士得意地回答:“咱们家乡专门出翠鸟。”鲁兰意外地遇到了老乡:“哦,原来你也是天目山人。”小战士点点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小战士摘了片竹叶开始吹了起来,发出了声声清脆的翠鸟声。原来刚才那个翠鸟声是小战士吹出来,鲁兰也学他的样子摘了片叶子吹,却怎么也吹不响。两人相视而笑,感觉亲近了几分。鲁兰觉得自己的脚肿痛得和火烧一样,就提议休息一会,小战士同意了。鲁兰在树边一块石头坐下了,而小战士却跑到离她远远的石头坐下,而且两眼望着天。

鲁兰走近小战士,坐到他的身边,本来想以老乡的身份和他攀谈几句,小战士却局促不安地想站起来。鲁兰看他憋出了一头汗,使劲忍住笑,然后把自己的毛巾递给他。

等休息好了,他们上路了。鲁兰问小战士想家吗,小战士点点头,又觉得出来参军不应该表现出有恋家的情绪,想想不妥,又赶紧摇头。

但鲁兰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她像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想娘。我们家门前有棵大树,有时候一下子飞来了好多翠鸟。我也想我们那里的山歌。”

鲁兰的话感染了小战士,他也激动地说:“上个月文工团来了慰问,唱了咱们那里的山歌……”鲁兰眼睛一亮,停下来问:“是状元村吧?”小战士点了点头,鲁兰激动对他说:“你认不出来了。”然后,鲁兰摘下军帽,抢在小战士前面,放声唱起了悠扬的山歌。

小战士入神地听着,他终于认出来了,这个路上遇到的旱鸭子加路盲的同伴战友,原来是前几天的明星演员。俩人又亲近了几分,一路上感觉有说有笑,路途更加轻松愉快。

他俩在下午两点终于走到了王村,

在透过绿荫的阳光下,他们来到了王村包扎所。小战士和鲁兰告别,去找自己的部队去了。

鲁兰刚到包扎所就要求分配任务,包扎所领导让她去到老乡那里作动员,收集一下给伤员用的被子。

鲁兰去村里借被子,又遇到小战士。原来小战士所在的部队早在半个月前就转移了,小战士需要继续打听部队的去向。于是,鲁兰看天色已晚,他肯定找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拉他当免费劳力,让他一起帮着动员老乡借被子。

小战士答应了,两人分头去借被子。小战士走到一家,隔着篱笆墙向里一看,又缩回来了。

小战士跑回来找鲁兰,要求换个方向要被子。原来那家院子里坐着了大姑娘在纳鞋底,鲁兰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小战士来到另外一户墙头爬满南瓜秧的人家。他推开低矮的木门,只见一条石路从院子中间穿过,夹道一旁有红花,青翠的院子由绿树掩映,其间菜畦被整得方方正正,蔬菜一茬茬地整整齐齐,台阶前几只母鸡妈妈在安静悠闲地就食,幽幽的小院里静悄悄的。

他站在堂屋门口喊了几声:“老乡,老乡?”就是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从门外走来一个新媳妇,身上背着一筐猪草。

年轻的新媳妇长得明眸皓齿,有着一对弯弯的眉毛和一双明亮的眼睛,额头前搭着一排蓬松的刘海。她看见小战士站在他家屋门口就问:“你找谁啊?屋里没人。”

小战士一看,是个年轻的女子,又开始紧张了。他涨红了脸,呐呐半响才说明他是来借被子的。新媳妇以为是小战士借被子,心里有点不高兴。她嘟囔着认为小战士应该去村公所挤一宿,并且抢白了小战士一顿:“我家也没有多余的被子。找我借被子,哪有这种道理。”说完,背着箩筐回屋了。

小战士碰了个钉子,就低声埋怨了几句。谁还没有个脾气,敦厚温柔的人一样有。

结果背后说了坏话,很容易被人听见,这不一下小战士就被抓了个现行。小战士的埋怨被新媳妇听见了,她一掀门帘,沉着脸问:“你说什么?”

小战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会影响军民关系,只有不吭声赶紧向外走,结果看到一只猪跑到院子里的菜地里了,赶紧朝屋里新媳妇喊:“猪吃菜了。”可能是新媳妇心里有气,屋里没有任何回音。

小战士看没人答应,又不能不管,只有自己跑上去,在菜地里抓住了那头成功越狱的猪。这头已经就范但不甘心的小猪吱吱叫个不停。

小战士刚把猪放进猪圈,退步转身又差点把一箩筐豆子撞翻。他好容易扶住了箩筐,看看没有惊动屋里的主人,就一溜烟跑了,终于顾头不顾尾地踢翻了一把凳子。

这些都被媳妇看在眼里,她躲在门帘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借被子”中的小战士由之前的腼腆到后来的一股子不服气的模样,再到有些笨拙地帮忙处理逃猪,呆萌又十分可爱。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战场上的硝烟、炮火和尸体,更像是邻里间的交谈,气氛和谐而美妙。

小战士两手空空地去见鲁兰,鲁兰只好亲自前去借被子,顺便去解释一下,以免影响军民关系。

鲁兰替小战士道了歉,说明是为了给伤员借被子的事,新媳妇答应了,就把被子借给了他们。其实小战士第一次接被子给新媳妇留下了还不错的印象,特别是帮忙抓猪,更是体现了小战士敦厚质朴的性格。

当他们发现借来的是一床精心刺绣着百合花图案的新婚嫁妆时,十分过意不去。旁边围观的邻居大嫂说,新媳妇叫荷花,那床被子是她辛辛苦苦为自己置办的嫁妆。

战士执意要将被子送还,荷花却坚决不肯收下。推让之间,屋前篱笆挂破了小战士的军装,使荷花心里非常不安。

回到包扎所以后,小战士找到村长,打听部队的去向,村长让他跟着村里的担架队一起,去找攻打县城的部队问问看。

这时候,荷花也来包扎所帮忙了。

小战士要出发了,精神顿时活泼起来了,装束整齐地向鲁兰和新媳妇敬礼告别。鲁兰看着他,叮嘱小战士:“你——要小心!”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鲁兰和荷花一见如故,她俩躺在干草堆上一边休息,一边谈心。

枪炮声击碎了宁静的夜,天空划过几颗红色的信号弹,攻击开始了。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

鲁兰也和荷花一起在包扎所紧张地接待和照顾伤员。

战斗接近尾声,伤员也来得少了,包扎所所长建议鲁兰去休息会儿。就在这时,担架队抬来一个生命垂危的重伤员。鲁兰和荷花一眼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原来这个重伤员就是那位腼腆的小战士。

小战士是为了掩护担架队几十人的生命,被敌人的冷枪子弹打中。战争就是这样,一个刚刚还鲜活的人一下子就被抛入深渊,死掉了。

小战士牺牲了,鲁兰失声痛哭。

新媳妇满含热泪,一针针、一线线,缝好小战士军装上外露着的破口。

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新婚被子,被子上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也盖上了这位憨厚质朴的青年人的身上。

天光破晓,朝霞初露。心情沉重的人们抬着小战士的遗体缓缓走过乡间小路,他们把他埋葬在异乡的土地上。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

鲁兰在小战士坟前献上了一束闪着晶莹露水的百合花,她久久伫立着,不忍离去,默默地寄托着自己的哀思。影片到此结束。

笔者父亲曾在43军(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西线部队)服役,深谙战士之勇毅、战争之残酷。沉默寡言但喜爱文艺的父亲曾对笔者说过,战友情是值得一辈子珍惜的。而《百合花》的作者茹志鹃也曾说过:战争使人不能有长谈的机会,但是战争却能使人深交。有时仅几十分钟,几分钟,甚至只来得及瞥一眼,便一闪而过。然而人与人之间由于残酷的战争而去除许多伪装,摒弃了许多利益冲突,就在这个一刹那里,便能够肝胆相照,生死与共。据原作者后来回忆,说自己写这篇小说创作动机其实是在追忆人们曾经那种互相帮助、互相友善的人际关系,呼唤人与人之间那种毫无防备的人情氛围。同时这部影片也给笔者这样的感受:不是每个人可以做叱咤风云的英雄,更多人可能活得平凡普通,甚至一生都难有一次辉煌的奇迹,但并不妨碍我们拥有比现实世界更深广复杂的心灵天地。就像我们去阅读《读库》里记录的那些距离我们十分遥远的事物,那些以前我们所不知道的感觉就像发生过一样。

所谓“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沙场几人回。”往往一般战争电影的叙事是宏大的,用排山倒海的气势、沸腾激荡的热血以及恢弘壮阔的厮杀的叙事,来高扬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精神,形成一种滚滚洪流的电影叙事风格抵抑了个人的浅吟低唱。对于有的人来说,战争是想象中的“鸿图霸业谈笑间”,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则意味着什么呢,其实可能只是“不胜人生一场醉”?

这部叫《百合花》的电影被归为战争片,但这部战争片截取战争中很小一场战斗的切片,而且叙述的是在后方发生的一段故事,纯粹以小见大,却意味深长,生活气息浓郁。小战士性格淳朴憨直,和异性交往时会局促不安;行军时肩上的步枪里插上几朵艳丽的小花作点缀;没有借到被子时自己生闷气,对老乡发实实在在的牢骚,而不是“那天晚上路过办公室,看到屋里的灯还亮着,你那么努力工作,身体累坏了可怎么办啊”这种实赞虚抑的批评;急匆匆出门又把衣服刮破了,这些描述实际上是“可爱”而不“可敬”。小战士的形象极为普通,与那种“高大全”式的英雄形象迥然不同,感觉就像自己的邻居、同学和同乡一样。小战士只身扑倒在敌人扔来的手榴弹上勇救民工,在一般的影片中理所应当地泼墨渲染,但该影片通过淡淡几个镜头转述就概括了。而且该片难能可贵的是,小战士中弹时一句话都没说就牺牲了。这并没有削弱小战士的英勇,而是给观众们呈现的是一个真实的、生活中的英雄。同时,这些也展现了战争中个体消失的残酷性,一个稚嫩而蓬勃的生命在严酷的战争中的悄然毁灭。刚才还活蹦乱跳充满生命活力的年轻人,从小到大曾寄托父母多少期望;自己心中曾有多少梦想,可这一切,在一个瞬间,都戛然而止了。影片潜滋暗长着还有青年男女之间模糊暧昧的情感,所谓没有爱情的爱情牧歌。总之,整部影片塑造了一股淡淡感伤的情感基调,包含了刻画普通人情感世界的美学追求。

另外,这部影片里的风景极其优美,有地理考据强迫症的笔者一直没有确定影片拍摄地点。经过笔者夫人的鉴定,认为那种长满巴茅草的山谷草地很像她的老家,天府边缘一带的地貌。但一般来说,这种禾本目、禾本科、芒属植物的茅草主要分布于广泛的中国南方。笔者个人倾向于该片拍摄地在江西、安徽和浙江交界的一带,待看到一些影片中“王村”村口的古牌坊,笔者个人感觉该部影片拍摄于皖南一带,因为笔者曾去歙县地区毅行过,亲眼目睹其境内雄峰挺拔,峻岭逶迤,丘陵起伏,溪谷纵横,地貌多样,明清两代古牌坊建筑艺术的精品之作散布在一些小山村里,让笔者印象深刻。

总之,这是一部让笔者幼年时印象十分深刻的电影。

作者简介:晨星,男,湖北武汉人,副高职称,理学博士,高级程序员,IAMG(国际数学地球科学协会)会员,省级医学人工智能与大数据专委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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