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笨孩子的求学史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散文、小小说被选入中、高考试卷及各种模拟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作品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首届谢璞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创作(短篇小说)优秀奖”等奖项。】
朋友的事,可见这个世界上曾有多少笨孩子啊。
笨孩子的求学史
文/张亚凌
母亲是个固执的女人,对我的问题更是一根筋。以至于多年后兴起吃牛筋面,劲道有嚼头,我却不忍下口,似乎吃的是从母亲身上剥离开来的倔脾气。
我从来不避讳,给孩子们上课或为成人们分享时总会坦诚地说,站在大家面前的我曾是个差生,很差很差却很努力的那种差生。是倔强的母亲,硬生生地将我从差生里拉出来,又撅起屁股使劲推着,借力给我,助我挤进优秀生的行列。
对,没有人相信,33年前初中升高中,我23分之差没有考上。我们村上初中的共有18个孩子,当年只考上一个。还有一个差一分,一个差三分。开学前初中的老师来我们村叫她俩复习一年,家长断然拒绝,说女娃,都初中毕业了,不错了,该帮衬家里了。而差23分的我却被母亲送进学校复读。(任何时候,家庭因素真的不能忽视。)
说真的,我自己都不是特别想复读的,学习太辛苦了,我一直那么踏实那么努力还差得那么远,压根就不是上学的料吧。我说不想复读,母亲说你爱劳动呀。于是大热天,正中午,我一个人在地里有气无力地挥动着锄头;她让我纳鞋底,我不会用顶针,针屁股顶得我的手指疼;她让我学着做饭,烟熏火燎生不着灶火……作过百般的难,我还觉得学习还是轻松点。
我走进初中的学校复读,实属无奈。
“人家两遍会,咱做十遍。”母亲如此鼓励我。她哪里知道我跟别人,远远不是“两遍”跟“十遍”的距离。
“你又不是瓜怂、傻子,用心,总能赶上去。”母亲说话直白,目的明确。
“妈自家摸八辈子锄头把都行,你得考出去,从土里把腿拔出去,才有活路。”母亲态度坚决。
“回去看书!一粒麦都没有也饿不死你。”母亲因我跑到地里要帮她干活而愤怒。
考出去,走出去,是母亲坚定不移的信念。
第二年,我顺利考进重点高中。
高中三年,我继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用目光把自己跟书本焊接在一起,还是名落孙山。
3分之差,29年前的高考。
母亲竟然很高兴,她直接做了换算:“只差三分”等于“明年一定能考上”。
带着母亲满满的希望,我再次成为复读生。期间大小考都很稳定,可临近高考,感冒,头晕,考场上迷迷糊糊,再次落榜——差18分。
母亲倒想得开,说反正开始补了,学习上有多少窟窿咱都补好。总会越补越好的,咱家供得起。(应届时比我优秀得多的同学,有的连一年复读机会都没有,幸运的还可以补一年,再补就得家庭殷实了。我家不富裕,可我有个固执的说一不二的母亲,父亲只是附和母亲。)多年后,当别人说一个家女人强势不好时,我笑了:本就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况且是非对错与性别无关,判断能力取决于思维方式或深浅,也与性别无关。
再次复读。
文科,各个知识点背得准确得就像课本,所有检测中一直在应届班与补习班整体排名的前三,连我自己都自负地认为再出问题就天理难容了。
兴许是老天爷真的太忙了,忘了这档子事。第三次高考差一分。嫂子说,再补就成笑话了,命里没有不要强求。一向老好人的父亲也说,托人找个临时工先干着。可母亲不答应,她不是固执而是近乎疯狂,扬言:抗战用了八年,咱离八年还远着呢。
我参加了第四次高考,进了人民大学。大学后学习一点也不吃力,该不是积蓄了能量开了窍?
都知道每个人接受能力的强弱不一样,却忘了顾及心智成熟的早晚。幸好我有个固执的母亲,认准我必须考出去走出去,为了推我出去,一直不放弃地督促,弯腰猛推,我才得撞开大学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