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大方向》之三:第一个春天 | 古道

春天永远是人类共同向往的季节,花红柳绿,日暖风和。这是石海转业回乡之后的第一个春天,感觉故乡的每一棵小草,每一片阳光都格外的亲切。

这也是农资打假繁忙的季节,伴随着春耕的热潮,有关农资质量的投诉也悄然增多,上级关于农资打假的专项整治活动也随机展开。

石海来到“12365”投诉中心,查阅近期有关农资举报的信息,一份压在档案底层的投诉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封来自北部边缘小镇60户农民的集中投诉,内容记录在一张皱巴巴的小学生作业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传递出一种无奈的情绪:我们是牛山镇刘家村的农民,今年开春时一起购买了2000袋“俄罗斯”化肥,使用后发现,全村菜苗大面积枯死,收成无望,损失惨重!请求领导给我们主持公道。

投诉信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姓名,每个姓名的上面交错盖满了鲜红的指印。

石海吃了一惊,用几近愤怒的语气质问投诉中心工作人员:“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及时交办查处?”

“交办了,但没有人去办。”

“为什么不办?”

“这是一起跨省案件,千头万绪,费时费力,谁也不想接。”

“那老百姓的损失怎么办?”

“他们只有自己看着办了,谁叫他们买东西不要票据呢。”

“嗯?” 工作人员的最后一句话让石海倒吸一口凉气。

按照投诉处理规定,没有物品交易证据的,职能部门可以不予立案。类似的情况在农村并不鲜见,一般情况下,只能自认倒霉。

“这个案子交给我吧。”石海犹豫了一会,请求道。

“好啊,你要不嫌麻烦,你就拿去。”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说。

石海签了字,拿过投诉信,转身离开。步履多了几分沉重。

他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不自觉地来到了城外的一片空地上。他弯腰抓起一把泥土,用力地揉搓着,望着远处在田间劳作的一个个身影,想起了父亲为了他早日上班而卖粮的那一幕,心潮起伏。

“海子,别踩坏了庄稼。” 这是母亲遥远的声音。

记得小时候,每次跟母亲下地,母亲总会絮絮叨叨地对他说:“庄户人就靠粮食撑着,可要稀罕庄稼哪。”

“一棵苗百滴汗,一亩田千滴血”

海子从小就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庄户人的艰辛。

“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一定要办下这个案子。”石海在心里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

于是,他转回头,走回办公室,径直来到陈大猛的跟前。

“陈队,我把牛山镇的案子拿过来了。”

石海没有一丝胆怯。

陈大猛似乎没有听清,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把牛山镇的案子拿过来了!”

石海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陈大猛往后一仰,用不解的目斜视着石海“

“这个案子我知道。它不符合立案条件。” 他在提醒石海注意投诉规定。

“法律只是规定可以不予立案,但并没有规定绝对不能立案。在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立案查办的,不能简单地以手续不全置之不理。”石海的解释不无道理。

“什么特殊情况?”陈大猛有些好奇地问道。

“涉及群众的重大利益就是特殊情况!”石海的回答带着满满的正能量。

陈大猛听罢,“嗤——”地冷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又回过头,对着石海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把精力都投入到这个案子里,就不可能按照序时进度的要求完成罚款任务,局里到时就会扣发我们的工资。”陈大猛情急中吐露了不愿接手这个案件的真实原因。

“老实说,我没想到这一点,只想到如何给牛山镇老百姓一个交代。”

“呵呵,境界很高,但没有别人认可的境界就是笑话。”

“牛山镇的百姓会认可,组织上会认可!”石海情绪有些激动。

“他们的认可的方式就是一句表扬,一面旗子,能当饭吃?”

“我不要什么表扬,也不要什么旗子,只要心里无愧!”

“这里不是部队,你也不再是军人,你不能再用军人的思维理解地方工作,否则,必将头破血流。”

“这个我有预感,有时也很痛苦,但我已经无法改变,十几年的军旅生活,让我的血液里都充满了军人的基因,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圆滑世故的人。”

“你!——”

石海当仁不让,激怒了陈大猛,他愤然地挥挥手走出了办公室。

石海这才意识到自己性子太急了,本来想耐心地说服陈大猛的,却不自觉地变成了争锋相对,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伍德才。

只听见脚步的力度和节奏,伍德才就知道是石海来了。等待石海靠近,他头也没抬地对石海说:“你是想说牛山镇的案子吧。”

“是的,伍队。”

“那就不必说了,队里研究过了,这个案子不予立案。”

“那60户农民怎么办?”

“我们已经通过乡里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没有贸易结算凭据不予立案。”

“那他们就这样白白地损失了?”

“也不能说是白白损失了,吃一堑长一智,通过这件事,他们的法制意识一定会提高,会在将来避免更大的损失。”

“那……”

“我说过别说了,我很忙,你出去吧。”

石海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羞辱,但又无法宣泄。伍德才的态度表明,陈大猛已经把刚才的一幕告诉了他。对于他这样一个稽查大队的新兵,伍德才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悻悻地回到办公室,压抑着怒火,狠劲地在一张白纸上胡乱地画着各种莫秒奇妙的图案,宣泄着情绪。

突然,他手中的笔不动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里萌生——自己干!

石海的个性就在于他的执着,一旦想法形成,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实现。

但他一个人是无法执行调查任务的,按照执法程序要求,开展执法检查必须达到两个人以上,否则,所有的调查材料都不能作为有效的法定证据,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当这个难题在脑海中刚刚闪现的时候,随机也跳出来一个人的名字—-王浩。

对!王浩,只有王浩才有可能成为他的帮手。

王浩就是那个和他同时进入技监局的专业技术中尉。两个人都是军人出身,又同时都被分配到稽查大队,虽然不在一个中队,但他们平时走的最近,彼此间没有任何心理壁垒,这种天然的情缘,决定王浩是唯一的人选。

正如石海所料,王浩几乎是无条件地答应了石海的请求。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他们议定了行动的方案,决定利用工作间隙和周末时间展开调查。

牛山镇地处良城县西北部,与东山省临山市接壤,这里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土地贫瘠,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地区。

石海用借来的一辆破旧摩托车载着王浩穿行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

当他们快要驶入牛山镇的地界时,从路边一块大石头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二人吓了一跳,紧急刹车,不想却一起摔倒在水沟里。

石海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刚想发火,却忍不住地惊呼起来:“方燕!你怎么在这里!”

方燕是稽查大队的一名女队员,30岁出头,性情豁达,出言无忌,全然一副男儿形象,是全局出了名的活宝。别看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在全局上下,关系行云流水,感觉和谁都有缘,特别是在局长面前,可以不假思索地说话、逗乐,甚至敢拧着局长的耳朵让他掏钱请客,这让全局干部职工既羡慕又嫉妒。

方燕看着石海和王浩的狼狈相,弯腰笑个不停。王浩摇晃着脑袋调侃道:“你不会跑到这里会情人的吧?”

“情人嫌这里风大,跑了,我自个留下逮兔子。”方艳满不在乎地回敬说。

“你逮兔子?你拿啥逮兔子,就凭你两只手?”

“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这不,逮着了两只大兔子。”

方燕指着石海和王浩,又咯咯笑了起来。

石海似有所悟:“你是——?”

“我申请加入你们的战队,怎么样?收不收?”

石海瞬间感觉到一种温暖,赶忙上前握住方燕的手,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老妹。”

那我们走吧,石海招呼到。

三个人合力把摩托车从沟里拽上来,王浩用手抹了一下坐垫上的泥,让方燕坐在中间,一起向牛山镇进发。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王浩逆着风,大声地问方燕。

“你知道这摩托车是谁的吗?”方燕反问。

“这是我朋友的朋友的。”石海接过话。

“你朋友的朋友是我闺蜜的弟弟,就是他告诉我的。”“真是巧啊。”石海感叹。

“没有什么巧不巧的,良城就蛋壳那么大的一点地方,低头抬头都是熟人,一句话半棵烟的工夫就能传遍满大街。”从小就在良城街里摸爬滚打的方燕,说这话也不算夸张。

“你也知道我们今天要干啥?”

“你前几天和陈队长的争论我都听见了,你借摩托车说是来这里,我就知道你们要干啥。”

石海没想到,平常看上去粗粗拉拉的方燕竟然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你是怎么过来的?“

“搭人家的顺风车。”

“你也不怕别人把你拐跑。”王浩调皮地打趣。

“我这么胖,人家担心粮食不够吃,都躲着走呢。”方燕幽默地回答。

他们有说有笑,很快接近了目的地。

根据投诉信上的姓名,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其中的一家。

这是一户典型的山区农家小院。石头了垒成的房屋和围墙,看上去经不起2级地震的摇晃,大门是几根木棍捆绑在一起的栅栏,家禽可以自由地来回穿梭,一棵尚未泛绿的柿子树伸出墙外,在风中瑟瑟摇晃。

正屋的大门虚掩着,似乎有人在里面私语。

“有人在家吗?” 石海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个老人的身影,他迷着眼睛使劲地向外张望着,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三个人,这才缓步迈出门槛,来到大门前,低沉地问道:“是叫我吗?”

“大爷,你叫刘长兴吗?”方燕问。

“是的,我就是刘长兴。”

“我们是技术监督局的,来了解一下你们使用化肥的情况。”

“快进来、快进来,苦了你们了。”

方燕的话还没说完,老人就赶忙把他们叫进屋。

屋内阴沉沉的,有些潮湿的感觉,四壁落满黑色的烟尘,房梁上吊着两只破旧的竹篮。几件油漆斑驳的老家具,隔挡着西侧的空间。隐隐露出床的一角。

石海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正埋在被窝里,露出一头雪白凌乱的头发。

刘长兴一边忙不迭地给客人倒水,一边说:“可把你们盼来了。”

“对不起,大爷,局里工作忙,耽误一些时间。”石海赶忙解释。

“不耽误、不耽误,来了就好,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刘长兴感激万分。

“大爷,能带我们先去地里看看吗?”

“不急、不急,喘口气再去,别把你们累坏了。”

“不累的,大爷,我们有车呢,还是去地里看看吧。”

刘长兴还想劝他们多休息一会,但见到眼前的三个人态度十分执着,便也不在多说,放下手中的暖壶,来到西侧的床前:“他娘,我带这几个同志到地里转转,一会就回啊。”

“嗯。”老太太微弱地应了一声。

“大娘怎么了?”石海随机问了一句。

“心窝子疼,唉,年岁大了,不撑在乎。”

“怎不去看医生呢?”

“费那钱干嘛,熬熬就好了,人老了,不是这疼就是那疼。”

刘长兴的话让石海感觉有些心酸,一路无语,跟着来到地里。

刘家村的大田在村庄的后面,尽管地势有些起伏,但视野依然开阔,满眼尽是荒芜的景象。仔细观察,可见一些排列整齐的苗梗,像是燃烧过后的秸秆插在地里,没有一片嫩叶。

刘长兴用干瘦的老手轻轻触摸着苗梗,喃喃自语:“糟践了,糟践了,费了不少功夫呢……”

石海一边吩咐王浩用随身带来的相机进行全景和局部拍照,一边来到刘长兴身边蹲下:“大爷,咋会弄成这样的?”

“俺也不知道,用了龟孙子的化肥,苗就毁了。”

“以前用过这种化肥吗?”

“用过的,都挺好,苗长的可旺了。”

“也是临山的化肥吗?”

“不是的,以前都是咱本地的货。”

“那今年为什么不用本地的货呢?”

“今年是支书召集大伙一起买的,说是大伙一起买,每袋能便宜10块钱。”

“便宜了吗?”

“不光是便宜了,还送货上门呢”

“送货上门?”石海精神抖了一下。

“什么车送的,还记得牌照吗?”

“大拖拉机送的,没在意车牌。”

“哦。”

石海还想多问几句,转眼瞥见从村里涌来好多人,便起身迎来上去。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娘,踉踉跄跄地奔到石海的跟前,扑通跪倒在地,哽咽着说:“可把你们盼来了,政府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石海知道,这些都是受害的农户。

他赶紧搀起老大娘,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大娘,我们就是政府派来处理这事的,您放心,我们一定为您讨回公道!”紧接着,他又面对人群高声说道:“大伙相互通知一下,所有受损失的农户到刘长兴家门口集合,配合我们做调查。”

“好、好、好!”大伙应声散去。

石海见众人离去,转身对刘长兴说道:“大爷,你也先回吧,给我们准备一张桌子,我们马上回。”

刘长兴不解地看看石海,又看看王浩和方燕,犹豫着离去。

见刘长兴走远,石海招呼着王浩和方燕坐下来:

“谈谈吧,有什么感想。”

“从价格上看,化肥应该有问题,现在市面上,每袋俄罗斯化肥售价是100元,利润只有10块钱,而临山的货每袋只卖90元,还送货上门,这不符合商家的经营理念。”王浩首先发言。

“农户损失的不光是化肥钱,欠收的部分也应当进行统计评估,按照《产品质量法》的规定进行追偿。”方燕说。

“这都是我们调查的重点,不过,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就是刘长兴刚才提到的支书。”石海提醒道。

“支书?” 王浩和方燕几乎同时发出了疑问。

“是的,支书!你们想一下,我们来了这么长的时间,作为支书应该第一个站出来代表村民反映问题,但他却迟迟没有露面,为什么?”

“还有,往年都是村民自行选购化肥,为什么今年支书提出集体购买?更可疑的是,村民是从支书那里知道他们所要购买的俄罗斯化肥每袋便宜10块钱,那支书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价格的?”

听石海这么一说,王浩和方燕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对于即将展开的调查能否达到他们所期望的目的,他们心里没有底。

三个人在田间反复综合各种线索,拟定好初步调查的方向,然后,一起往刘长兴家走去。

此时,日渐薄暮,刘家村上空炊烟袅袅,远远看去,仿佛是一片远古部落。

他们来到刘长兴的门前,原以为乡亲们早已在此簇拥等候,谁知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三个人面面相觑,心里腾起一片阴云。

石海推了推大门,里面已经上锁,王浩正要喊话,却被石海挥手制止:“别难为他们了,喊破嗓子恐怕也不会出来的。”

“那咋办?”方燕有些着急。

“回!”石海坚定地说。

“就这么回了?”王浩有些不甘心。

“那还能咋办?回吧!”石海再一次发出指令。

王浩和方燕也一时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只好服从。

三个人在夜色中颠簸返程,王艳肚子咕咕直叫,这才想起,急急慌慌地折腾了一天,竟然还米粒未进,她忍不住地大叫:“我说石海同志,我们帮忙不要工钱,总的管口饭吧。”

“前面找个饭馆,我请客,你们点菜。”石海爽快地答应

“算了吧,就你那点工资还假装大款,留着买床票吧,听说嫂子把关挺严的,不缴费,严禁入内。哈哈哈……”王浩调侃道。

方燕用肘捣了一下王浩:“注意还有女同志!”

“对不起,对不起 ,忘记了还有异性存在。”王浩假装检讨。

“大餐吃不起,我们干脆来个星光夜宴怎么样?我还带着干粮呢。”方燕提议道。

“嗯,好,这个提议不错,我们也带着呢。”

“那就进行星光夜宴!”石海一边附和着,一边减速停车。

三人下车后,各自找了一抱柴火,生好火,把随身携带的馒头放在铝质的菜盒上面烘烤,不一会就“嗞”出一片诱人的香气。

“乖乖,太爽了,轻风伴舞,星光点缀,还有美女相随,这饭咋吃咋香。”王浩拿起一个馒头,狠咬一口,含混不清地贫嘴。

“啊,轻风啊,请把我们的烦恼带走,星光啊,请给我们指条明路”方燕调皮地在黑夜里抒情。

火光忽明忽暗,四周寂静无语。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红红的脸庞,洋溢着快乐的情绪。

出师不利,并没有让他们丧失信心,反而是一路欢歌,这让石海感到分外的欣慰。

“谈谈今天的收获吧”石海说。

“收获?哦,我收获了一肚子气!”方燕说。

“我收获了一路风景,还有美女的味道”王浩说话总想捎带着方燕。

“好闻不?”

“好闻,好闻的很哪!”

“那我明天多吃点蒜瓣,让你闻个够。”

“哈哈哈,那明天我开车,让石海坐在你后面吧。”

“还是我开车,让你们两人坐后面。”

“哈哈哈……”

石海被方燕和王浩粗犷的玩笑逗乐了,他笑的那样舒心,那样地接地气。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无拘无束畅快淋漓地笑过了,内心里充满了一种温暖和感动。

“我最大的收获是你们的信任和支持”石海真诚地说。

“别酸了,我们还是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吧。”方燕说。

“其实今天我们并没有白来,白天发生的现象足以说明,支书是这个案件的关键突破口,我们就在支书身上下功夫。”

“是的,支书上接卖家,下通农户,如果把他搞定,案件就会有重大突破。”

“支书在这个案件里到底陷多深,这决定着我们对他的工作的方法。”

“要我看吧,这个支书也许就是贪图了一点好处,并不知道化肥是假的,在地里的时候,刘长兴告诉我,挨着他家地边的就是支书家的田,菜苗一样地毁了,而且面积最大。”方燕在石海和王浩分析的间隙补充说。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如果这样,我们直接可以找支书谈话,相信能够争取他。”石海满怀信心地说。

“好,那我们现在该回了,明天还要上班呢。”王浩催促大家启程回家。

三个人把火踩灭,骑上摩托车,一路安然地回到了县城。

第二天,大队组织全体队员,沿街开展店面食品质量专项检查。

为营造声势,全队统一着制式服装,分成两个大组,在城西商业街,自南向北,沿两侧向前推进。

这类执法检查,实际上大多流于形式。店主和执法人员不知打过多少次交道,彼此之间都叫得出名字,有的还建立了特殊的社会关系,即使发现问题,真正依照法定程序实施处罚的没有几个,基本都是现场收点钱草草了事。

伍德才坐在车上,敞开车门,脚边放着一个大布袋,专管收钱,基本不与当事人正面交涉。等着两队前来交款,点钞开票,一副大管家的架势。

时近中午,大布袋已见鼓胀,收获颇丰。

就在要结束上午集体执法检查活动的时候, 伍德才发现在街口一个不起眼的铁皮屋内摆放着一排白酒和一些零星的袋装糖果。他吆喝着几名正待上车的执法人员:“把这个给我查了。”

方燕见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铺,打趣道:“伍队长,西瓜装满了一口袋,还要捡个芝麻充数呀。”

“苍蝇腿也是肉,一个也不放过!”伍德才习惯这么说。

于是,两队执法人员一起向铁皮屋聚拢过来。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迎着铁皮屋的窗口,坐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出头,头发有些凌乱,一身旧衣打扮,怀里抱着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女孩。

看见执法人员走来,她慌乱地站起来,不知所措。

伍德才这时也走了进来,拿起一瓶酒,在阳光处审视了一会,突然大声道:“假的,给我收了!”他一边指挥执法人员收酒,一边朝钱箱走去,看见里面有几张零零碎碎的钞票,迅速抓到手里,麻利地清点起来。

“就这么一点啊,那还开什么店。”伍德才有些嫌弃。

“用别的抵扣!”伍德才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石海去扣押货架上仅有的两条烟。

铁皮屋的女人见状,拉着伍德才的胳膊哀求道:“大哥,行行好吧,俺就靠这点家当活着呢,您拿走了,俺就没法生活了。”

“演戏给谁看呢,我见得多了。”伍德才不为所动。

“真的大哥,孩子他爹有病刚走,俺实在没办法了,才借点钱开了这么个小店糊口。”

“困难再大,也不能卖假货,你这是危害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的行为,要从严处罚!”伍德才义正言辞,很像那么回事。

“大哥,我刚学着坐生意,真不知道这是假的,给我一次机会吧。”铁皮屋的女人哭着说。

“给你一次违法的机会,就是对消费者的不负责任,我没有权力这么做。”伍德才的大道理让人无可辩驳。

周围的群众越聚越多,有人站出来为铁皮屋的女人讲情,伍德才却突发兴致地发表起演说:

“父老乡亲们,我们是技监局稽查大队的执法人员,我们的职责就是打假治劣,维护市场秩序,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我们绝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坚决打击一切质量违法行为,努力捍卫法律的尊严……”

“啊——啊—啊—啊—”就在伍德才演讲到高潮之处,铁铺屋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怀里的孩子双手紧紧地抓住妈妈的头发,埋在母亲的怀里颤抖着大哭。

石海一个箭步赶上前,双手用力地托起母女俩,然后,回过头,压抑着愤怒,对伍德才一字一顿地说:“伍队长,罚款算我的,你说多少!”

伍德才被石海的举动吓了一跳,又看看周围有些骚动的群众,立马没有了表演的情趣,挥挥手,留下一句:“把酒带走!” 径直钻进了车里。

石海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趁铁皮屋的女人没在意,悄悄地留下了200元钱。

午饭后,石海本来计划着给刘家村的书记打个电话,他想通过旁侧敲击,给这个书记施加压力,让他主动站出来讲明情况。谁知,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局办公来人通知他,让他到分管局长那里去一趟。石海预料与上午的事情有关,便匆匆来到分管局长的办公室:

“汤局长,您找我” 石海敲门进入后,主动打了招呼。

汤局长正在批阅文件,看见石海的到来,放下手中的铅笔,怔怔地看了石海一会,才说道:“坐吧。”

“你是哪一年入伍的?”

“我是84年入伍的。”

“嗯,也是老兵了,不过,在我面前你可是新兵呀。”

“是的,首长。我听说了,你是团级转业。”

“哎,来到地方不能称呼首长了,在部队也不算什么首长,现在还是称呼副局长实在。”

简单的几句对话,让石海放松了许多,他不再像来时那么紧张。

然而,汤副局长却严肃起来。

“石海,你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应该是上午的事吧?”

“是的,伍队长已经向局里汇报了,局长让我找你谈话。”

“哦。”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在全队检讨,要么调离稽查队伍!”

“为什么?”

“因为你破坏执法纪律,损害集体形象!”

“我……当时……”

“上午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性质已定!”

“我并没有干扰执法,只是感觉伍队长执法太随意。”

“太随意?你是照本宣科吧。”

“是的,执法有明确的规定,不能随意扣押财物。”

“这个规定我也清楚,但这样的规定在现实中有几个地方能够切实执行?”

“既然有明确的规定,为什么又不能切实执行?”

“不执行有不执行的问题,执行也有执行的问题,现实形势下,严格执行规定远比不执行带来的问题更严重。”

“为什么?”

“当前假冒伪劣泛滥成灾,需要快刀斩乱麻式的执法方式予以遏制,而相关规定程序繁琐,一个案件走下来,需要几个月,不利于提高执法效率。再之就是执法人员的工资和福利待遇以及执法队伍的建设还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严格执行程序规定,队伍都不能保证稳定,还谈什么履职尽责。当然,还有诸多的原因,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体会到其中的无奈。”

“也许我的执法资历还不足以理解现实与理论的冲突,但我认为,作为一个行政执法人员,对行政对象应该有起码的尊重,至少不应该激化矛盾。”

“你这句话我赞同,不过——”

汤副局长突然语塞,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石海,我以一个老兵的身份奉劝你,好汉不吃眼前亏,低低头,事情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你如果非要坚持己见,也许你连检讨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这样的年龄,要学会在关键时刻权衡利弊。”

汤副局长的这句话既有几分温暖,也有几分弦外之音。

石海的态度开始有些犹豫,不再急于表达内心的想法。

“伍队长有他不对的一面,但你也有不足的地方,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下不来台,客观上暴露出稽查队伍的不团结,损害了执法队伍的整体形象,在社会上引起了不良反映,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汤副局长趁机又强化了谈话的效果。

“低头的人不一定都是弱者,仰头的人不一定都是英雄。”

汤副局长说完这句话,拿起笔,专注地批阅起文件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石海捉摸着汤副局长的话,似乎感受到了眼前这位老兵的用心和无奈,安静呆了一会,默默离去。

临近下班的时间,大队通知开会,石海知道,这是专门为他组织的检讨会。他在心里默默酝酿着检讨方式,最后一个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鸦雀无声,当石海推门而入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会议由汤副局长主持。他看见石海落座后,惯例式地咳嗦一声,说道:“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开个小会,主要是就今天上午的工作进行简单地总结,再一个就是由石海就执法过程中的表现作出检讨。今天上午,大队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开展集中执法检查,有效地规范了食品市场经营行为,震慑了一批违法经营者,收到了良好的社会效果和经济效果,局里很满意!这是大队精心组织,指挥得当的结果,也是全体队员辛勤付出的结果,我代表局党组向大家表示感谢。但是,在执法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现象,一定程度上损害了我们执法队伍的形象,破坏了团结的氛围,影响了我们后续工作的开展,石海同志应当对此负责,并作出深刻的检查。下面就请石海同志做检查。”

石海略带矜持地站了起来,弯腰鞠了一躬。然后,表情庄重但却不失自然地开始检讨起来:“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上午,我自由主义泛滥,没有按照大队的统一部署和要求开展执法检查,对假冒伪劣产品的危害性认识不足,同情当事人,态度不坚决,行动不到位,损害了大队集体形象,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是政治觉悟和大局意识淡薄的表现,也是世界观、人生观不正确的体现,更是业务素质低下和思想道德修养不够的表现,今后,我将认真汲取教训,强化服从意识,严格按照大队长的要求开展执法活动,争取做一名合格的执法人员,请领导和同志们看我的行动吧。”

石海的检讨似乎很深刻,但似乎又暗含着某种弦外之音,听上去有些纠结,但也一时说不清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沉静。

伍德才抬起左腿放在右腿上,将两只胳膊肘担在椅背上,向前挺着肚皮,用一种不容冒犯的口吻对着石海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这种行为,我绝不客气!”

石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涌起愤怒的波涛,但没有爆发。

汤副局长随机宣布散会,大家一哄而散。

石海回到办公室,仰头安坐在桌前,双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只娇小的蜘蛛在天花板上默默爬行,漫无目的地在或深或浅的白色地带回旋挪移,仿佛一叶脱锚的小舟在苍茫无际的大海上孤独地漂泊。

石海的内心感知到了大海的声音,巨浪击岸的壮烈情景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现,窗外似乎传来时远时近的鸥鸣——  这让他心底深处渐渐萌生出些许温暖和力量。

他决定今晚不回家,夜会刘家村支书!

这次他没有去借摩托车,而是找到司机小于,谎称老家有急事,需要用车回去一趟。

小于正在吃晚饭,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没有多问,就把车子交给了他。小于知道,石海在部队期间,参加过军地两用人才汽车驾驶培训,平时也偶尔抢着帮小于开车过把瘾,驾驶技术虽说算不上从容自如,但也勉强说的过去。

石海留下30元钱,作为夜间耗油费,匆匆而去——

夜晚的乡村,空旷寂寥,路上少有行人通过,车子带动的风声呼呼作响,犹如战舰轮机的轰鸣,让人血液沸腾。

约莫一个小时,石海就顺利地进入了刘家村,在一个老人的指点下,来到支书的家门口。

他这次只身前往,并不是以执法者的身份出现,而是想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与支书进行一次轻松的沟通,打开他的心扉。

石海停稳车子,略一沉思,拎起出发前在城里买的两瓶黄桃罐头,下车敲响了支书家的门。

“谁呀!——”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刘书记。”

门“吱呀“一声开了。微弱的夜光中,石海看见一张年近60、皱纹密布的脸。

“您还好吧,刘书记,听说您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您。”说完,石海抖了抖手中的罐头。

“我、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呢,你是?”

“哈哈,我是石海,县技监局的。”石海表明身份的时候夹杂着几分狡黠的口吻,因为通过刚才简单的对话,他已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刘家村的支书。

“你、你——”刘书记顿生几分惊疑。

“别多想,刘书记,今天就我一个人,不是来执法的,只想私下聊聊。”

支书犹豫少许,最后还是闪出半个身子让石海进屋。石海走进院子,没有进屋,对支书轻声道:“别打扰家里人休息了,我们就在院子里坐坐吧。”

“那行,听你的。”支书应承着,进屋搬出两个马扎。两个人在一口水缸旁面对面地坐下来。

虽然是夜光朦胧,石海仍然能感觉到刘支书的局促不安,他的一只脚不停在地上揉搓着。

石海见状,单刀直入地说道“前些日子我来过,也许您见过我,但我没有见过您。”

“听说的,听说的,但我在亲戚家帮忙,回来的晚些,没能见着你。”支书赶忙解释。

“我是为化肥的事来的,但不是正式的工作程序,只是以个人的身份找您聊聊。”

“你说、你说。”刘支书并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态度,这让石海的心里感到几分欣喜。

“您是老支书了,对于国家的农村政策您比我清楚,保护农民利益是各级政府重中之重的任务,对损害农民利益的行为,政府绝不会轻易放过,对刘家村的化肥案件,我们将一查到底,一定要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刘支书程默不语。

石海接着说道:“我们分析了整个案件,也做了一些基础调查,我们认为,这是一起蓄意坑农害农的恶性案件,涉嫌违法犯罪!”

刘支书下意识收拢了双腿,低下头,用随手捡起的一粒小石子在地上胡乱划着圈圈。

“您是一名老党员,为刘家村发展付出了很多心血,老百姓很信任您的,这次集中购买化肥就说明了这一点。”

石海看似不经意地点明了问题,让刘支书不再沉默。他抬起头,直视着石海道:“这两天,我确实没能睡好觉,一直想找您谈谈,但又怕说不清,所以,没敢主动去找你,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刘支书的话语带有几分沉重。

“这个我们已经看到了,您家受损的面积最大,花的冤枉钱应该最多。”石海肯定了刘支书的说法。

“唉!”刘支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而又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说:“这件事,我是有责任的,是我组织村民集中购买的化肥。”

“组织村民集中购买化肥没有问题,关键是您知不知道化肥是有问题的。”石海引导支书表明真相。

“我哪里能知道真假呢,以前又没碰到过这样的事。”

“哪您为什么要选择这家农资门市呢?”石海步步深入。

“这就是我不敢向村里说明的问题,因为、因为……”

刘支书如鲠在喉,想表达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清。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说出来吧,我们一起分分析分析,到底你有没有问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藏着掖着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糕!”石海鼓励支书说明问题。

“是的,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全村的老百姓都遭了秧,一个巴掌能捂几张嘴呀,总归有那一天要说清楚的。”

“是的,您是看透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了了之呢,早讲晚讲都得讲,但性质不一样。”

“唉,是我贪了一点小便宜,他们来找我推销化肥时说,给别人每袋便宜10块钱,给我每袋便宜15元,我就应承了,心想反正都是老百姓得了实惠,哪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刘支书说罢,把头深深地埋进两腿中,久久未能抬起。

这样的回答,让石海也一时陷入了沉思。他无法确定刘支书的行为是应得的劳务报酬,还是利用集中交易“吃回扣”。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刘支书绝非故意与售假着沆瀣一气坑害百姓。

他起身扶起刘支书,郑重地说道:“您把事情的经过实事求是地写清楚,配合我们作进一步调查,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能理解您的。”

刘支书紧握着石海的双手,诚恳地说:“我一定配合,给全村的人、给自己一个说法!”

石海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正半躺在沙发上熟睡,被子的一角掉落在地上,露出大半个肩膀。石海上前轻轻地推了推妻子,示意她回屋里睡,妻子迷迷糊糊爬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责怪地说:“半夜才知道回来,人家都像你这样吗?”石海歉意中带着诙谐的语气应道:“别人不像我这样,我像别人这样。”妻子没有搭理,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石海在厨房间扒拉出一袋方便面,用开水浸泡成半熟,就狼吐虎咽吃了下去。完毕,拧开水龙头冲了一下嘴巴,带着一身疲惫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刚上班,石海就来到了汤副局长的办公室,他经过一夜碾转反复的思考,决定向汤副局长报告案件的进展情况。毕竟下一步涉及跨省调查,单打独斗可能会带来一系列意想不到的麻烦。

汤副局长正在翻阅办公室刚刚送来的报纸,看见石海到来,放下手里的报纸,笑咪咪地问道:“什么事?”

“有个案子需要向您报告。”

“案件报告?”汤副局长有些疑惑,按常理,案件报告一般由队长向分管局长提出,普通队员非特殊情况是不能越级汇报案件的。他感觉有些蹊跷:

“石海,关于案件的办理,我不能直接给你下达指示,不按程序操作,容易引发矛盾。”汤副局长提醒石海注意组织程序。

“我知道汇报程序要求,但这个案件特殊,只能由我给您汇报。”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说来我听听。”看见石海一脸严肃的表情,汤副局长不再拒绝。

石海把化肥案件前后经过详细地向张局长进行了汇报。

汤副局长的神情随着石海的汇报越来越凝重,直至石海汇报结束,他也没有放松紧锁的眉头。

石海知道,汤副局长是在认真地听他的汇报,于是,他又把下一步行动计划也和盘托出。

当他讲到要带领王浩、方燕两人跨省办案时,汤副局长打断了他的话:

“跨省办案,需要两省质监部门会商,再说,那地方民风彪悍,凭你们三个人恐怕难有突破,弄不好还会把自己赔进去。”汤副局长不无担忧地说。
    “省际协商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容易走漏风声,不利于后期取证。”石海解释道。

“工作需要激情,但更需要守规矩,无论你的意图多么正确,如果不按规矩办事,后果也许得不偿失。”汤副局长语气十分坚定。

石海其实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听见汤副局长这么说,他也不再说什么。但他心里明白,案件上报省局协调,意味着他将退出此案。因为接下来的程序必然是由大队执行,在办案人员的选择上,伍德才是不可能让他参与的。

事情的发展正如石海所料,半个月后,省局通知与东山省临山市技监部门联合,共同查处牛山镇涉假化肥一案。

伍德才命令石海交出了前期所有的调查材料,重新组织人员,会同东山省临山市技监局稽查大队,根据刘支书提供的线索,开展调查。

案件取得了出人意料的结果。

两地技监部门经过跟踪调查、深入取证之后,准确地锁定了违法当事人。

此人竟然是一名在编的农业部门工作人员。他利用工作优势,在背后指挥他人,大量制售假冒伪劣肥料,获取不当利益,数额巨大,已构成犯罪,被依法移送给公安机关。

刘家村的百姓不仅追回了货款,还分别获得了相应的赔偿。省局就此案向全省系统发出通报,予以表彰。伍德才、陈大猛等3名队员被授予专项打假先进个人,并分别获得500元奖金,可谓名利双收。

在稽查大队举办的庆功晚宴上,伍德才斟满一杯酒,满面春风地来到石海面前:“石海,我要特意敬你一杯,刘家村化肥一案的破获,你也是有贡献呢,可惜,奖励名额有限,只好委屈你了。”

石海淡然一笑:“只要把老百姓的问题解决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  伍德才讪讪一笑:“还是你的境界高。”  接着,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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