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水珠：我的奇葩奶奶二三事

我的奇葩奶奶二三事

江苏 黄海水珠

　　正好是文革那一年，我小学毕业了，过来人都知道，那个年代，是最讲究家庭出身的，贫下中农子女是最根红苗壮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可我每次填表时，总是犯嘀咕;怎么是个“中农”呢?是“上中农”还是“下中农”?正当那个好激动的年龄冲动起来，我就想到街道居委会去问个究竟，可是给我的父辈弟兄姐妹几个拦住了，了解此事的街坊邻居也都劝我不必到街道居委会去找了：那是您奶奶好不容易给争来的!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想起，还会令我饭喷!

　　奶奶娘家是当时在小城开着店号为L.S.S店铺的，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嫁到我们家后，开始几年也不错，看我父辈除了最小的叔叔不识字，其他几位都有文化，可是我老爹(爷爷)因病早逝，家道就逐渐衰落了，从我家刚解放时分的地主家的二进院落就可知，(当时全巷子就两处“豪宅”：一处四合院没有我家的面积大带过道分给了当年弟兄多的蒋家;另一处二进院子六间大瓦房、房内陆面是上好的罗底方砖铺地，还带过道，又带偏房，可说是巷子里一等的“豪宅”!高大的带金属门环的黑漆大门，门口是油光水滑的两层青石板铺做台阶，直到我记事时还是如此!)没分房子以前我们家肯定是很贫穷的，因此街道居委会给定的成分是贫农，不知是因为当时对划定成分宣传不到位还是我这奶奶虚荣心太强的缘故，总之曾经身为L.S.S店铺家小姐的她一听定成“贫农”成分就不愿意了，因为这样会被人瞧不起的，这还了得!所以她不听自己女儿和当时已经是共产党员的二儿子、三儿子的劝阻，非要到街道居委会去让改过来不可!到了街道，她要求最起码要改成富农，这样才能和娘家开店的富裕家庭相匹配，可街道居委会讲，你们家都穷得叮当响，人口那么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能定这么高的成分?那我这奶奶就不愿意了，这么低的成分，回娘家都丢人，不给改我就不走了!最后街道居委会具体办事人员如实汇报、请求上级为了安抚我奶奶的情绪，只好修改我家的成份，真是得来不易的“中农”成份啊!

　　因我奶奶在那样的一个家庭里长大，好吃零食的习惯一直有。在我二大爷已上班为国营厂的会计，我父亲也有了固定的工作单位后，奶奶吃零食的习惯更为突出，零花钱花完了，就在小城的点心铺、零食店、包子店里竟都能赊账拿回零食，并请店主和其二儿、三儿、四儿(大儿曾在一九三七年被国民党税警团抓壮丁，至今无确凿消息)讨要零食费用!小城不大，谁谁都互相知根知底，所以奶奶和其儿子们都恪守信用，记得有孝心的父亲还在晚年经常和我讲这样的事：当时的小城西门外有一家包子铺，经常看到一年轻人来买两三只包子，自己从没吃过都是急匆匆带走，好奇的包子店老板就问买给谁吃的?年轻人回答：买回家给卧床不起的老娘吃。老板一听感动至极：凡是你这年龄来买包子的都是给孩子吃，只有你是个大孝子，从此以后，只要你来买，我就不收你的包子钱!奶奶和其儿子们一直都是这样：赊账、付款交替着，从没出过差错，拿回的零食她自己每次都享受不了，经常有一帮当时巷子里的小朋友围在她的周围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和其一起分享，邻居们曾说，那时这就是巷子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现在哪个店能如此大胆冒着风险赊账?哪个子女能“百善孝为先”经常为父母还其经常赊账的零食钱?是人心不古还是世风日下?或是另有多种原因?

　　以上这两件事我都是听人所讲，一直到我五岁时，也是我有了记忆之时，记得奶奶细高挑的个儿，脸皮白白的，很瘦，两条腿因瘦显得更加细长。那是她即将离开人世之时，已经由她所住的房间移到堂屋的一边，穿上了刺眼的孔雀蓝的寿衣，(也许就因为那时这一件事，至今我对孔雀蓝这种颜色感到不舒服)很多人围着她，眼看她游离于生死边缘之时，却猛一下坐起，喊着我的大大爷，她的大儿子的乳名，可见她思念多年不见的大儿子之深，随之眼泪哗哗流出，当时围在其身旁的人都嘀咕着：老大肯定不在了!(现已查到，也联系到东北某一烈士陵园处的一烈士墓有和我大大爷同姓名的烈士墓一座，但是纸质档案太过简单，只有姓名、籍贯，因当时我这家乡也曾属山东所辖，至今再无其他能证实就是我的大爷的确凿材料，非常遗憾!)瞬间，又见奶奶躺倒，带着深深的思念再也没有醒来------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王延秀，女，网名 黄海水珠 中学高级职称，物理教师。有幸得高科技帮忙，码字简单快捷。实现退休前的愿望，将所思所想、自己坎坷人生路等多篇变成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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