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南佳的随笔《小街》

小街 

我所住的小区后面有一条小街，从我家窗户向外看，几乎可以看到整条街的全貌。晨起，看一眼新一天的小街，总有如朋友又见面了一样的亲切感觉，虽然相互之间不可能有言语交流，但彼此似乎于无声处交换了真诚的问候。我会习惯性地仔细寻觅小街的每一丝变化，并因为发现一些温馨的变化而惊讶，或有浅浅的欢喜，或收获到一两分感悟。

这条小街名字叫作“中央商业街”，是开发商当初为了销售房子宣传造势所取的一个很大气的名字。我猜想，不明就理的人听到这个街名时，肯定以为她是一条既宽大又繁华的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但事实上，她的街道并不宽，也不长，更谈不上繁华，银杏树掩映着街边的小商铺，倒有几分幽静清雅，是一条真正的小街。

小街的历史也很短，至今大约只有十来年。我在2004年底入住中银公寓时，小区后面的柯尔山还处于原始状态，山脚平缓地直接延伸到房子的后面，山上草木清新的气息每天随着风从窗外闯进来，晚上在嘈杂的虫豸大合唱中安眠，清晨在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中醒来。原以为，这种与山野自然环境近距离相处的居家生活可以持续很久，没想到仅过几年，就被城市高速发展趋势和房地产开发热潮打破了。一个名为“半山华府”的小区在柯尔山东北面开建，大批的铲车、货车、挖机日夜作业，山脚迅速改变了原有的地貌，原有的草木、鸟雀和虫豸都退却到山上去了，一条臆想中的繁华商业街在开发商精心促销策划下华丽地诞生。

我和其他先来此居住的人们一样，对于这条街道初始是极端厌烦的，尤其是建设初期，闹哄哄的噪声、沸水盈天的灰尘与华而不实的装饰并存。小区刚建成时，街道上冷冷清清，两旁的商铺基本上是关门闭户，无人购置或承租；随后几年里，各种不同的小店陆续入驻开业，街道旁的银杏树也快速地长高，才慢慢地有了生活的气息。经过近十年时光的洗刷，这条街道上开发商曾布置的那些虚头巴脑的装饰全都消失，还原了小街该有的容貌，日常的烟火气渐浓，大家也就慢慢地习惯和接受。与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是，我如今对这条小街逐渐喜爱起来。

我喜欢在空闲时逛这条小街。晚饭后的黄昏时分，我常到小街上去走一走，看街道两旁的理发店、快递店、百货店、小吃店、水果店、茶楼等商家的营业情形，体察市井人家日常生活的趣味。晴朗天气的这个时点，滞留在银杏树顶和斜映在小街两旁房子上的夕阳余辉恋恋不舍地离去，天色转暗，街灯、商铺里和门楣上的灯陆续地亮了起来，有两三辆汽车在街上平静地驶过，有三四位行人在街上悠然地行走，茶楼里飘出的茶香弥漫在空气里，偶尔还有轻缓的音乐片段若隐若现地钻入耳中，大约是某个美容美发店或休闲酒吧里传出来的吧，这一切让小街变得更加清雅宜人。遇到下雨天，如果是小雨，我也会偶尔去的。小雨中的小街给我的感觉又是一番韵味，所有景致在暮色和烟雨的双重影响下，变得朦胧梦幻，淅沥的雨声让行人稀少的小街显得更加幽静，让人禁不住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此时如果有一位姑娘打着花雨伞从街头走过，或许真的可以从旧日时光里带来一缕丁香花的芳香。

我注意小街上的商铺经常性地变换门庭，重新装修，那大多是商铺易手了。当下线下实体生意并不好做，每种行当都处于激烈的竞争中，也正是因为竞争的存在，使得整个商贸市场资源匹配更合理、服务更优质、特色更凸显、价格更亲民。小街也是如此，小街虽小，如今各类商铺均有，几乎可以满足所有的日常生活需要，性价比也较高，服务也非常好。想小酌，有几家特色小餐馆可以选择，即使夜深也有营业；想喝茶，也有好几个去处。还有早点、理发、寄快递、购烟酒等等日常琐事，都不必再走远路到别处寻找，均可在小街上完成。每次原有商铺改弦易张，或有新的店面开业，我都会怀着好奇心前往探究或体验一番，或许真的有所收获，至少能给平静的生活带来一点新奇的趣味。

那一年秋天，一个优秀的小同事要调到省城就职，大家相约以夜聊的方式为她送行，所选择的去处就是小街上的一家书吧，我也在受邀之列。外面的夜雨不紧不慢地下着，在橘黄色灯光下，我们围坐在摆满书籍的条案旁，边喝茶边聊天，气氛特别融洽温謦。那夜在书吧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摆放在书案上的卡林巴（手指琴），这个简单乐器带来的惊喜，冲淡了我心底那份分别的遗憾和留恋。那夜我还即兴用书吧的纸和笔写了一首小诗，至今仍记得有这么两句：

把伞送给远离的你，别让秋雨淋湿了往日的记忆。

过了几个月，再去寻那间书吧，竟然不知所踪。那间商铺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了主人，变成一家经营特色小吃的餐馆。

现在时序已过立冬，小街入口处的樟树依然苍翠葱茏，生机盎然，只是小街后半段的银杏树已逐渐由绿转黄。那一簇簇金色小扇子般的银杏树叶随风轻摇，在初冬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是欢迎所有来到这条小街上的客人。

在这条小街上可能捡拾到遗失的宁静和小小的惊喜趣味，这也许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吧。

（2020.11.11）

南佳，男，现居湖北黄石。六十年末生于耕读之家，脱离乡土不离书香。蒙文字眷顾，偶有拙作出现在网络平台和纸刊。

《新东西》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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