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期征文059 | 张柏林：喜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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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 仙
张柏林
喜仙跟着姨学手艺。
姨在镇子上开了家裁缝铺，裁缝铺里来来往往的大都是些老娘们，她们和姨说笑，净是些不中听的话。喜仙不爱听，就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顶着缝纫机头了。喜仙越是不爱听，她们偏偏聊得起劲。姨轻轻捅了喜仙一下，看把你头发缠进去了！头发缠掉一块儿，看还嫁得出去不！
这么标致的妞，嫁得出去！没头发也有人抢嘞！几个老娘们嘻嘻哈哈打趣着，喜仙真想站起来跑了。
喜仙不是不知道“嫁”的意思，是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字。一提起这个字，喜仙就想到烧火、刷锅、猪圈……
她才不稀罕嘞！
快到午饭的时候，姨和几个咋咋呼呼的娘们都匆匆回家做饭了，屋里终于清净了，喜仙才站起身，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站在门口望着山上的树和山顶的云歇眼睛。那些树和云里藏着喜仙的心事嘞。
喜仙刚进屋，就闪进来一个小伙子，四处瞅了瞅，问：你姨呢？
喜仙认得他，林区派出所的小刘，家离这里五百里，公安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的，经常来铺子里缝些被树枝挂烂的衣服、补缀丢了的扣子啊什么的。
俺姨回家做饭了，有啥事你对俺说。
小刘挠挠头，转过身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好像把一个物件掖在了腰间，转过身，递给喜仙一个牛皮做的东西，暗黄暗黄，下端开裂着一个口子。
这是啥呀？喜仙没见过。
枪套，手枪的快枪套，下边开线了，你赶快给缝一下，好看不好看的没啥，结实点就行！小刘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喜仙接过来，刚要说什么，就听有人在门外喊：小刘，快走！后山有情况！
小刘闪出屋门，“嗵嗵嗵”跑走了。
喜仙在线筐里找出麻线，瞅了瞅枪套的针眼，嫌麻线细，把麻线对折了一下捻了捻，才纫到针上，戴上顶针，把针在头发上篦了两下，缝了起来。枪套巴掌大一点，下端开的缝也不大，没几下就缝好了，喜仙又在收口处多绾了几道。缝好，喜仙伸头往外看了看，日头晃眼，街上没一个人，便把枪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点缝纫机油的味道。是嘞，以前小刘来店里讨过几次机油，说是擦枪用嘞。
姨来了，喜仙慌忙把枪套放进自己的提兜里。姨带了喜仙的午饭，萝卜粉条肉馅的包子。喜仙吃着想着，自己为啥没告诉姨枪套的事呢？
正吃着，“噶咚”一声响，从后山上传来的。
“噶咚”又是一声响。
刚吃完包子，喜仙正捧着茶缸子喝水，屋里就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娘们。
听说了没听说了没，后山抓住了个流窜犯。那流窜犯还带着枪，晌午那两声响，有一响就是流窜犯放的，伤了一个公安，听说伤得可不轻……
要说也是，你说这流窜犯没事跑到咱这山旮旯里干啥？
喜仙愣了，心里突突跳了几下，头上冒出了细汗，手上的茶缸子里的也水晃了出来。
姨斜了一眼说，看你这身子，吃几个包子会吃一头汗，要是不舒服你就先回家歇会儿。有个娘们接口说，年轻，火力旺呗。
喜仙不接话茬，拿了件活儿坐在缝纫机旁，手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缝线不是斜了就是歪了。
喜仙，你去买点菜回家歇会吧。姨撵她。
喜仙把提兜挂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出了门。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去集市上，却拐向了林场。
骑了有十几分钟就望见林场派出所的大门了。进进出出的公安很多，都匆匆忙忙的，看不见笑脸。她想把枪套给小刘送过去，又怕去送，就远远地捡了块大石头坐着。她想，她不去送枪套，不好的消息就不会有。
喜仙在一块石头上坐着，看会儿云彩，看会儿大门；看会儿大门，又看会儿云彩，看着看着就把日头给看落了。
天都快黑了，你孤身坐在这山里望啥，不怕野猪把你给吃了？喜仙听得出，是林场场部看大门的老耿头。
是啊，望啥呢？喜仙也问自己。
你是镇上裁缝铺的那小姑娘吧？
是俺，咋了？喜仙紧张地问。
小刘托我把他的枪套拿回来，硬邦邦的铁家伙老插在腰带上也不舒服。这小子，就擦破一点腿肚子上的皮，多大点事，想当初……
喜仙站起身，对老耿头笑了一下说，什么枪套，我没见过。
喜仙回头望了望派出所门口的灯光，一迈腿，跨上了自行车，心里哼着曲儿，滑进夜色里。
作者简介
张柏林，男，汉族，河南省郑州市人。作品散见于《人民公安报》《羊城晚报》《大河报》《百花园》《大观》《燕赵文学》《山东文学》《小小说选刊》《河北小小说》《特别关注》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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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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