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漪 ▏再见!陪伴我三十多年的滇味餐厅

再见!陪伴我三十多年的滇味餐厅

作者 ▏王漪

有两三个月没来吃他们家的过桥米线了,心底下就像有一根细细的线在悄悄地扯着……于是,那天中午去接父母之前,我拐了一下,特意绕过去……

11点10分,还没到饭点儿。

走过去,之前的店面扩充了一半,左边为新经营的产品“痣胡子包子”,中间是类似大厅一样,有电梯可以上楼,右边依然是以前的过桥米线的那个大堂。

我转了一下,有服务员过来问我你吃包子哇?我说不,我吃米线。于是她引导我这个嬢嬢在中间大厅处的自动点单机器上去点餐(好麻烦),机器冷冰冰的,支付了30元钱之后,我随口问了句,要不我尝一下你们的包子?小妹儿指着自动点餐机上的图片说,你点嘛!我抬眼一看六元一个?真的吓了一跳,六元——还一个?啥子金抱卵的包子哦!我赶紧说不要了……

再走回我吃米线的那个大厅,没开灯,黑乎乎的,整个食府就我一个顾客。怪孤单的。

过了一会儿,我的米线汤端过来了。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我有些疑惑?汤放在桌子上,我一看。有点傻眼了……

这,这是滇味餐厅的过桥米线?

我闭着眼睛都能回想起这碗汤以前的样子,——浓郁的底汤上飘着鸡汤的香气,黄灿灿的,看一眼,口水就已经在口腔里疯狂的分泌……在我的心目中,他们家的过桥米线是天下间最好吃的米线,是最对我胃口的过桥米线。

如今,它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臭哄哄的气气摆在我的面前,这种气气就是那种一味只用大量的骨头熬出来的气气,有些油臭又没有脂肪的香气,特别困惑的是颜色,明显少了鲜鸡的油气和鲜香,更没有我记忆中的滇味餐厅过桥米线的汤的那种明亮,而是发黑发暗,在熬制的过程中便会凝结成一个个的黑色的斑点状的物质漂浮在最上面的油脂中。

我这里就不明写原因了吧,稍微懂点的都知道是什么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减少成本,把鸡换成了鸡架之类……问题是,你说看起来又不像没有油气,可是和以前相比真的差别太大了!你们换师傅了吗?我心里顿生疑惑。

这种奇怪的气气一直漂浮在我的周围,当我把那些搭配的荤素小菜再打算放进去的时候,发现它们的分量也突然秀气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很失望了。菜都放进去一段时间了,我的米线却还没端过来。我问了一声服务员,懒洋洋的说要等。这是我三十多年来吃这家米线的第一次,从来都是上汤,然后立马菜盘子和米线就一起端过来。也真是,难道我来早了?十一点半,以前这个时候还是有客人的……

因为对这份过桥米线的不满,我打算叫一个汽锅鸡来安慰一下自己,然后却赫然看到点菜单上的汽锅鸡被打上了✘,上面写了个“停”字。

停售?为啥?不知道。作为滇味餐厅的镇店招牌,汽锅鸡在老成都人的心目中,和过桥米线是同等的重要。记得以前,少年的我被父母周日带着出去逛街,因为我妈特别喜欢吃汽锅鸡,我们一家人总会叫上一个汽锅鸡和两份米线一起吃,滚烫的鸡汤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特别喜欢先下荤菜再下素菜和米线的仪式感,迫不及待的几秒钟的等待对于一个馋嘴的孩子是那样的煎熬……我不知道那些和我妈妈一样的同龄人,下一次来到这里,看到汽锅鸡的停售会多么失望,我只知道,远远看到凉菜间的玻璃里面,挂着烧鹅、叉烧以及白切鸡等等的广式烧腊,突然醍醐灌顶,原来,这是要卖粤菜了呀!

这一刻,我突然悲从中来,我的滇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从顺城街吃到西玉龙,再从西玉龙吃到现在这里,从八十年代到2021,时光的脚步裹挟着岁月;从被父母带着去吃1元钱一份的过桥米线吃到现在的30元一份,从梳着马尾的小姑娘到谈恋爱到带着儿子来吃,滇味餐厅的这份过桥米线,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与往事,承载了我们一家三代人的味蕾与情感,它是我们不擅表达的感情出口,是对老成都老口味老店的依恋和情愫。

不敢说这一餐我吃得味同嚼蜡,之间,我带着复杂而失望的心情拍了照片发给同我一样爱吃这一口的一个女友 。她的回复让我更加笃定的知道,我们之前喜爱的过桥米线已经消失殆尽了,有的,只是回忆。

店里面,也看不到以前那些和蔼可亲的服务员大姐,她们热忱亲切,让你宾至如归,她们知道老顾客的喜好和习惯,喊得出来小朋友的名字……

汤就喝了一两口,第一次剩了很多,推开碗走出去。此时,已经陆陆续续上客了,看着这些和我一样满心欢喜而来的顾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和我一样失望。

这个我曾经夸了数十遍的过桥米线,这个我曾经表忠心为它可以每个月至少一次穿城而来吃一碗的过桥米线,这个我可以为它转三趟公共汽车来吃一碗的过桥米线,我再也不会来了!

纵然在走出来那一刻,我不甘心的向一位没穿工作服但俨然是管理人员的女士打听,并提出我的疑问之后,得到的回答是:现在加牛骨头进去熬汤哦(ps:牛骨头很港吗?);现在是每天早上先炖汤——你来早了(上午11点过)现在才炖了两个小时,要下午来吃汤才浓(Ps:请问这是啥子逻辑?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头啖汤吗?);嗯嗯,还有我们现在加了啥子鱼,一烧开就马上关火小火来熬,这样很养生没得嘌呤(Ps:麻烦请你专业一点,这样没得嘌呤?)……好好好,既然你搞的餐饮,还是经理,肯定比我专业,但是为啥汤的颜色发暗为啥气味油臭油臭的,你没有给我回答出来……

我不想再继续这种很不专业的探讨,匆忙离开。走出去那会儿,回头看看痣胡子那边,一个食客都没有。痣胡子包子也没吃成,也不打算吃了,因为头天看了平叔的那篇文章以后,其实就没吃这家包子的欲望了。尝都不想尝,虽然我一直是包子的忠粉。

六元一个的小笼包子,不是普通老百姓愿意吃也吃得起的……算了吧,我看看我脚上穿的布鞋,逃也似地离开。

外面的雨下大了,我跳上驾驶室,雨的缝隙里,我最后看了看那牌匾,什么时候红彤彤的牌匾换成了《新通惠食府》五个金灿灿的字。我鼻子一下子有点酸……

回到家,曾同学问我,你去吃米线了哇?痣胡子尝没有呢?

看到他,我突然觉得一股难过从中来,哽咽说,我们的过桥米线再也不见了,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真的掉下来……

很多年前的冬天,在后子门(以前的西御河沿街的口子上)找不到那家“张老五凉粉店”的甜水面时,我也是这样的失望与难受。仿佛它们在,就还有着对往事回忆的依凭,那些与原生家庭有关的短暂的美好记忆片段,那些曾经在我们身边现在已经消失的人,那些与之关联的种种片段与味蕾记忆,带着失之交臂的鲜活和美好……对于老成都来说,这碗米线除了对胃口,还有着日久生情,是情怀与往事的依拖,而这一切,都随着滇味餐厅的消失而消失了。

再见,

陪伴了我至少35年的滇味餐厅,

再见,我的过桥米线。

于我而言,从此江湖再无滇味过桥米线了……

作者:

王漪,四川省青年作家创作协会会员。

自由撰稿人,特约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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