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才:橘红橘绿(二十七)走进高考的考场
现在,通过考试就能读大学的机会来了,我们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静。我们知道,这次高考是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公平竞争,无须去走歪门邪道;因此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开始了紧张的复习。有条件的,就请假回城复习去了,我队的黄洋仲请了两个月假,回区里的家去了。而我条件不允许,无法回家,就只能在队里边干活边复习。
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我谢绝了队里农民的造访,包括那些女孩子来借书等,闭门就着马灯的微弱光亮,独自读书、写作业、演算公式、背诵古文。夏天蚊子多。就躲进蚊帐里做,热了就从井里打桶水冲凉。大哥在公社也很少出去,也在全力以赴地备战高考。
考试的日子终于盼来了。
1977年7月7日,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在全国各地如期举行。我和大哥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走进了高考考场。虽然时间上有些仓促,但我们还是以一种渴望的心情,参加了自己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次大考,历经了十年浩劫后的我们,个个卯足了劲,希望能成为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那考场是个什么样的环境,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考生太多,考场是设在区属中学内。我们头一天就到了区上,下午,在监考老师的带领下熟悉考场;晚上我就住在大哥认识的一个熟人家里。
第二天上午,我拿着准考证跨进了学校的大门。久违了的考场,严肃的考纪,严厉的考官,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我虽然名义上是高中毕业生。但由于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是在文革动乱中度过,三天两头地停课搞运动,让我们的学业成了走过场。在学校里也从未参加过正规考试,从未见过如此庄严肃穆的考场。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向我直逼而来。而且我感觉到,这种压力在现场参考的每个人中相互传染着,从大家默默无言的行动中体现出来。
由于是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次高考,老三届、新三届、文革后期历届和应届高中生,下乡知青、回乡知青及社会青年,同在一个考场。
钟声敲响,考生们有序地进入教室,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桌前,等老师发考卷。在试卷上,我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名字和考号。那一刹那,我百感交集,短暂心悸后,投入了战斗。
语文卷的第一题是:默写毛泽东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另外还考了一些很简单的语法知识。写毛泽东诗词对我来说太容易了,早在学校读书时我就把毛泽东的每一首诗词背得滚瓜烂熟,写于何年何月以及时代背景都一点不含糊地印在了脑子里。所以我很快就把这首诗词默写下来了。那些简单的语法知识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作文题是《青松赞》和《攻书莫畏难》。我结合陈毅同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节,待到雪化时” 的诗句,结合自己从小生长在重庆歌乐山青松翠柏中对青松的特殊感情,再联想到为新中国的建立而献身的无数先烈,对青松的品格认识又有了升华,很快就写完了《青松赞》作文。在接下来的《攻书莫畏难》作文里,我将自己多年来对读书的渴望以及求学的艰辛,在有限的字数中抒发得淋漓尽致。
我平心静气,奋笔疾书,一口气做完了答卷。剩下的时间,再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检查。当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我满意地走出了考场。
下午的数学考试对我来说有一定难处,我只能勉强完成,心里完全没有底。糟糕的是英语考试,由于英语基础很差,面对试题完全是一筹莫展。我只得草草地画了几下就交了卷,想把精力放在最后的政治考试上。政治考试虽说也有让我费解的题,但总的说来还是做得比较满意。
整场考试下来,感觉几个月的艰辛没有白费,自信能挤上这独木桥。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考试一结束,我和大哥就匆忙地搭车回到了公社。以后的日子就是等待高考的结果。
俗话说,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也最痛苦的。高考后,我的心从未平静过,无时无刻不在挂念考试的成绩,希望早日得到通知。那段日子对我们每一个参加了高考的人来说,是最最难熬的时光,一个个像坐在火山口上,心急如焚。
终于,高考成绩下来了,我和大哥的分数都没有上大学本科线。虽然上了中专线,但由于我们报名时有非大学不读的想法,就没有填报中专,所以兄弟俩双双落榜。细想来,没考上也是一种必然。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是当时非大学不考的思想坚定;二是由于高中学的知识不牢固,复习时缺乏老师指点和有效方法,抓不到考试的重点;三是刚恢复高考,大学少,大学开的专业也少,因此录取名额少,只有百分之十七左右,升学率太低。
但我没有气馁,发誓要用一到两年的时间考上大学。于是,我又重新拟订了复习计划,准备从头再来。同队的黄洋仲,因为要求不高,报名时降低了志愿标准,填报的是四川粮食学校——一所省属中专学校。结果他不负家里的期望,如愿以偿考上了。接到录取通知书后,他很快办完了一切手续,离开了生产队。他走时来跟我道别,祝我早点离开农村,我报以微笑和祝贺,但心里还是有些微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