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师张占魁谈八卦掌

张占魁字兆东，河北河间人。幼从八卦掌名家董海川习八卦掌，与程廷华、尹福、宋长荣，均为董氏的入室弟子。后又从刘奇兰学形意拳，故其形意八卦之功有很深的造诣。曾与李存义等在天津创办“武士会”，一时名噪津沽。平生授徒甚多，有弟子二三百人。近代名家如韩慕侠、姜容樵等，均为其入室弟子。先生平时对八卦掌的原理、练法和用法，颇多精辟的论述。今仅摘录其一二要略，述之如下。

先生云：练八卦掌，应先得明师指点，通晓八卦之意义。盖道生一炁，由一炁而生万物。所谓八卦，不过是一气变化之分；而一气者乃是八卦、四象、两仪之合也。这就是大道合而分、分而合的道理。八卦之义，即天地生化之理，远在六合之外，近在一身之中。天地是一大八卦，人居天地之中，人身是一小八卦。人的一动一静、一言一默，无不符合八卦的卦象，也无不暗含着八卦的体和用。所以八卦之道甚大，无有不包；八卦之用至神，无有不存。自宇宙万物生化之道而言，古人上观于天，俯察于地，远取诸物，近取诸身，以乾、坤、坎、离、巽、震、艮、兑为八卦，以表示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种人们生活中常见的事物，以事物的特性和其间的相互关系，表述了人的生成之理和成人后生命的发展与变化的自然规律。因此，吾人练八卦的道理，也是与天地生化之道十分相符的。头项法乎天，足膝法乎地，肩背为巽，裆胯为兑，胸为、震之象，心肾为坎离之义。练拳要求柔化刚发，刚柔互济，便是卦象中乾刚坤柔，以乾率坤以柔进刚之意。肩背要求松活，乃是巽柔顺进，如风之渐吹渐远、渐吹渐高，委迤曲折，无隙不入、无往不顺之象。裆胯宜于靠紧，犹如人之虚心、悦道，又如泽润万物而悦成之，内悦外悦，内外合一，彼此无间。胸出而闭，艮山之义，匕目而视，止其所止。时行则行，时止则止，行止皆止其所止。心中静如明镜，虚无一物，正与震雷之意相合。就卦德而言，雷震百里，其势甚大，足以惊人，而能不丧匕鬯，则其心可谓“定”矣，声色货利及一切逆境顺境，又安能动其心哉！此“中定”之意也。心肾为水火之象，乃身内之义，与坎、离之卦相合。一阳入于阴中而为坎，一阴入于阳中而成离。心为火，火性上炎；肾为水，水性润下，心肾虽同体而功不相成。若能炼之使水升火降，阴阳易位，则心肾相交，其气乃和而体得健壮。是故练八卦掌必须符合八卦之理，而后才能得其全体大用。

先生又云：练八卦掌者，不但要明八卦大道之涵义，转掌时还要通晓伸缩、旋转、研之理。缩者，是由高而缩于矮时，身子如同自高山之巅一下子缩入深渊之中。从前而缩于后时，身子如同从向前探出甚远之处，向回一就便缩进了深窟之中。伸者，乃身体伸展、伸长之意。身子如同从缩到极微小、极低矮处，往上伸去，一下子便扪着青天；或手臂一伸便到海角天涯之意。这就是拳经中所谓的“开、合、抽、长”。古人说“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放之则弥于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就是“八卦掌无内外”的精义。旋转者，是指放开步法沿圆圈而走，如同绕地一周便是七万里之遥。图研者，乃指自身中如有一根细微的立轴，在掌势变换中，千旋万转，身体虽有研转之形，而此轴却无离开原地之意。这也是八卦游身转掌的一大特点。走起来，身体的旋转变化虽玲珑透体，活泼妖娆，宛如行云流水，无间无滞，但其中却有严格规矩。两脚两腿的动作，总是勾股三角之势，两手两臂之运动又合乎弧切八線之轨迹。其中奥妙，非习之日久，不易得也。故曰：八卦者，大道也。习之固然可以克敌制胜，防身护己；但仍要以延年养生，济世救人为主要宗旨。总要人心不起，道心常存，行动不悖圣贤之道，心中不离仙佛之门。非此不足以言练八卦掌，亦非此不能得八卦掌之奥妙也。

[注〕：此处所说的仙、佛，不是一般世人迷信中的仙佛。凡练内功有素，达上乘之选并激发出较大的特异功能者，古人限于认识水平，不能用科学道理进行解释，儒家便名之曰圣；道家名之曰仙；释家名之曰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