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硬一盘

河套硬一盘

“说书离不开员外,吃饭离不开咸菜。”“吃饭没有咸菜,回家老婆不在。”凡在河套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河套美食“硬四盘”,即:扒肉条、清蒸羊、酥鸡和牛肉丸子。但知道河套“硬一盘”的却不多。

 下乡采访,听村干部讲过一个故事,说一批天津知青回乡叙旧,当地政府领导摆了酒席招待。客人坐定之后,主人递过菜谱说,你们是大城市人,生活水平比我们高,但我们河套地方也有不少特色,请各位不要拘谨,尽情点来。其中一女士笑应道:那好,我就点“河套硬一盘”这道菜。主人会心一笑,吩咐服务员:上一盘腌咸菜!

 原来,当年知青下乡时,生活和农民一样清苦,自己买了大瓮腌咸菜吃,每顿一大盘。这一吃,居然几十年忘不掉。

 河套人的咸菜,源远流长,丰富多彩。萝卜、蔓菁、黄瓜、芋头、芥菜、圆白菜。举凡为菜,皆可入瓮。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烂腌菜,红的萝卜、绿的芹菜、白的圆菜,再加上红辣椒青辣椒,放上鲜姜,用盐一搅拌,大瓮里头腌十来天,五颜六色,酸辣鲜香,便成了一户人家半年的就饭菜。

 曾几何时,衡量河套农民生活水准的便是:糜米捞饭酸蔓菁,吃饱一顿顶一顿,一仓粮食一瓮菜,光景过得挺不赖。在农村,看一个女人精巴不精巴,先看她的咸菜腌得好不好。手勤的,菜坛子每天搅动着,那菜就腌得好。手懒的,就腌成了臭菜。也有例外,有的女人,穿扮得挺光鲜,人也活套,但却腌不了咸菜。有的女人,表面看邋里邋遢,但腌的咸菜就是好吃。小时候听大人讲,说女娃娃不能耍雀儿,否则长大成家后必定腌臭菜。

 然而,咸菜不光是农家爱吃,城里人也爱吃,做官的也爱吃。相传傅作义将军当年的饭桌上,每餐必有咸菜。据《杭锦后旗志》记载,早在1930年,陕坝就有了“源祥号”“蚨来号”等酱菜企业,专给达官贵人卖咸菜,生意做得还都不错。

 比如,在城镇,开小饭馆卖早点,没有免费的咸菜就火不起来。外地人说,河套人离开咸菜不吃饭。一盘咸菜一瓶酒,六六大顺好朋友。我对他说,这是河套饮食文化的重要内容.

 我上小学时,有位不爱语文的同桌,每写作文便求我捉刀代笔,报酬是酸蔓菁、红腌菜,以至于我每次都要写两篇。后被女老师发现,同桌大慌,情急之下,又以红腌菜“贿赂”老师。老师笑道,红腌菜能吃,作文决不能代写。

 有一年我在某乡采访,亲眼见一位乡党委书记回来晚了,乡政府食堂有馒头没菜,又等不上厨师炒菜,一伸手,笼屉里抓了一个馒头,又一伸手,大瓮里捞出一个酸蔓菁,清水里涮一涮,边走边吃,颇有战争年代大将风度,让我顿生敬意。后来我才知道,凡是乡政府食堂,都腌着好几大瓮咸菜。听上了年纪的老农讲,在万恶的旧社会,河套地方的地主雇长工短工干活儿,扣伙食费时从不把咸菜计算在内。

 咸菜还能当红娘。我们村早年从山东来了一户难民,队里头因为缺劳力,就给他们下了户,还分给了口粮。但当时正在春天,没有菜。新来户的房东挺厚道,每天给他家送一盘咸菜,山东人挺感动,一来二去,就把闺女给了房东家做了儿媳妇。后来,当婆婆对媳妇说,这是酸蔓菁缘分啊,正好去年多腌了两瓮菜,原来是给你腌的啊!媳妇听罢,脸上笑开了花。(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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