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542期
2021年 08月 22日
中元节
黑石 ♣ 随笔
如作家余秀华所说，我也是一个有家乡没故乡的人，因为我没有长久离开过家乡的经验，自然也就不知道思念家乡是什么滋味。对我的家乡小镇，我没有长久的离开过她，我生于斯，长于斯，她如一个密闭的容器，呵护着我，包容着我，也包裹着我，我让我一生眷恋着她，却也挣扎着她。很小的时候，我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小镇十多里的外婆家，那时候小镇是我的天，也是我的地。第一次，听说小镇以外的大地方，大概是在我四、五岁左右的时候吧，伴随着第一次听说的还有“越南人”这个名词，只听说“越南人”搞到了“麻栗坡”了，那时的我，以为“麻栗坡”就是离我们小镇不远的村南头的那个长着几棵大“麻栗树”的叫“麻栗棵”小山包。
乡愁是简单的，却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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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晨，我架不住好奇，瞒着大人独自跑去那小小的山包上朝南看了看。小山包和小山包的南边都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枪声，也没有听到炮声，我用我自己的方式证实了传言的不真实。但是没过多久，解放军就真的来到了小镇，他们穿着绿色的军装，戴着绿色的军帽，军帽上一颗鲜红鲜红的五角星，他们用绿色的卡车拉来了大炮，长长的炮管指向了天空，连同炮身都用绿色的帆布包裹了起来。我暗自在心里揣测他们是不是要把大炮架在“麻栗棵”的山头，向小镇的南方打那传说中的可恶的“越南人”？那时的我啊，不知道祖国有多大，不知道小镇的南方，以及南方的南方，依然是祖国的跟我们小镇一样的小镇和村子。那是一个比傍晚稍微晚一点，天刚黑下的晚上。蚊子铺天盖地“嗡嗡”地在空中乱窜着，而我在门前的空地上疯跑着。突然，母亲唤我回家。家里，火塘里的火忽明忽暗，火塘坎上点着煤油灯，如豆粒般大的灯火摇曳着，发出忽明忽暗的橘黄色的微弱的光。两个陌生的女老师坐在火塘边的凳子上，让我举起右手，经过头顶摸左边的耳朵，我头偏了偏就摸到了，然后老师说服了我的父亲母亲，就这样，我上学了。第一次真正的走出这个如一个容器一样的小镇，是在我五年级的时候。那年我12岁，跟随班主任老师一起到县城参加全州数学竞赛。我不记得竞赛的成绩和结果是怎么样的了，但我却清楚的记得刚进城看到那个翘角的小凉亭时的兴奋和惊奇，那是只能在电影里面才能看得到的啊。还有第一次吃冰淇淋的感觉，比小镇上三分钱的冰棒甜而且香，比冰棒凉，也比冰棒软；还知道了城里人还时兴吃“早点”，早点有卷粉、米线、豆浆、油条、包子、馒头等等琳琅满目的吃食；照了今生第一张相片，说来奇怪，那相片辗转30多年还保存了下来，而以后照过的很多照片却都已经找不到了。相片是黑白色的，班主任老师抱着她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还有一个男老师是学校领导，我们三个男生和老师站在后排，四个女生蹲在前排。
离班主任最近的是她的孩子，离她孩子最近的是我。我们都是班主任的孩子。———————————————————————————————我头发短短的，眼睛小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半侧着身子。照片的上边写着白色的字：树皮乡参加州数学竞赛学生合影。下面还有一行较小点的日期，时间是88年11月9日。照片已经发黄，有的地方色彩已经脱落，起了斑白的点，被我随身携带在我的手包里。记忆的深处，米饭和肉是儿时最馋的两样东西，需要在逢年过节或者生病的时候开个小灶才能吃到，记忆中，那时的我，常常馋米饭馋的，老盼望自己生一场病。我的童年就这样，在包谷饭南瓜汤的清贫记忆和简单的快乐中悄悄的走过。
离家时间最长的就是到卫校读书的时光了，四年之久的时间，如果说，我有过那么一点点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也就是在那四年中，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应该有过那么一丝丝朦朦胧胧的酸酸楚楚，但还没来得及变成了清晰的乡愁即宣告结束，卫校毕业，我就又回到了家乡工作。
我还没有来得把家乡变成日思夜想的故乡就又回到了家乡的味道里。
就这样，我熟悉着家乡，家乡也熟悉着我，而我慢慢长成了家乡的一棵树，在努力地生长枝蔓的同时，根也越扎越深，再不能挣脱，如同家乡一年一季的辣椒和玉米，在这亘古不变的四季变幻中一季一季地完成生命的轮回，循规蹈矩，安静的似乎从来没有过时间。
然而，始于那身绿的诱惑啊，一直在啃噬着我的心。
于是，心里就常常长了些杂草，显得荒芜而孤独，而这荒芜和孤独有时却恰到好处，它让我轻轻的哀伤着，刺痛着那逐渐变硬了的心，提醒着自己的存在，也避免着心的麻痹和麻木。
然而，我终究是多么的不希望我的儿女们跟我一样陷入在这亘古不变的轮回中。
高考录取已经结束，女儿发挥不是很好，所幸也没有一塌糊涂。探索生命科学和生命的奥秘一直是她的志向和愿望，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漫长而寂寞，甚至或许会冷冷清清，就此，我和女儿认真交谈了几次，她一直笃定的坚持着，我支持她，也祝福她。至于儿子，我不知道他梦想当“战狼兵”的愿望能持续多久，但我想，但凡他能有点自己的想法总归是好的，所以，我也同样支持和也鼓励他。我希望他们都能怀揣梦想，走出家乡这一个安乐的小窝，到祖国更广阔的天空里去翱翔。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女儿就要转户口了，这一迁出，家乡也许就将成为她的故乡，但我心里并无伤感，内心里我总希望他们都能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飞的更高更远，所以，从小到大，我常对他们说：努力吧，只要你们能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你们尽管去为国家尽忠，不用考虑在我膝前尽什么孝，我不拖你们的后腿！我知道，这话有些大了，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我真的不止一次的严肃而认真的告诉过他们。既然，我已经长成了家乡的一棵树，那就在家乡扎好根吧，期盼着把家乡变成儿女们的故乡的那一天，就让他们代我去感受那对故乡的思念，领略那不曾有过的乡愁吧！
2021年7月30日
作者简介
黑石，本名陈俊宏，男性，大学文化。医务工作者。医疗扶贫公益事业志愿者。云南省丘北县宏济医院院长。业余喜欢阅读、旅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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