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发现】从胡家棚村无名氏三古人墓说起

胡家棚无名氏三古人墓碑

长阳有着2000多年的建县历史。在漫长的文明发展中，在广袤的县域里，产生了众多古迹、古墓。而不少古迹、古墓的背后，大多都蕴藏了一个个有关惩恶扬善的故事，值得我们当代人来读一读。近段时间，笔者从2010年《中华胡姓通谱长阳分谱》上获知的一个关于“无名氏三古人墓”的故事，就是这种情形。我们就先从它说起。

据《中华胡姓通谱长阳分谱》记载，在湖北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龙舟坪镇胡家棚村，有着三座彼此相连，但外观却并不起眼的古墓。这些坟墓外，也只竖立着一座共同的、立于清代乾隆五十七年的小墓碑。但墓碑中榜上所题的“无名氏三古人墓”七个大字，却显示了它的与众不同之处。要知道，古时合立墓碑，一般因合塚而为之，且以夫妇居多。像二人以上穴异而碑共的，一般寥寥无几。比较熟悉的，也就是明代文学家张溥所写的《五人墓碑记》中，反抗宦官魏忠贤暴政的苏州市民领袖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和周文元之类。

胡家棚的这座古墓上的文字分三部分。居中为中榜，右为立碑缘由，左为立碑人及时间。立碑缘由是这样说的：“撰碑后连坟三座，左右共二丈，后抵一丈二尺，外原粮田，内系坟所。世远年湮，未闻何氏子孙，怜近宅，渐觉踏消，爰举培砌，竖立碑石。后人体此，年节看俸。特志。”立碑人及时间一段为：“生员胡志朝庠名士潮字君佐，仝缘覃氏，率男胡纯全，乾隆五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敬刻。”

读罢碑文，相信读者都明白了，这是一个关于胡家人善行义举的事件。而族谱的记述，则将这个事件补充地更为详细。故事的起因是这样的：乾隆五十七年时，胡家棚人胡志朝先生的屋后，经过雨水长年累月的冲刷，暴露出三具无名氏的白骨。胡家人这才发现，自家屋后原来有三座无名氏古墓。为什么说是无名氏古墓呢？因为根据《胡氏族谱》记载，胡家棚胡氏始祖胡萃，约于明崇祯年间由枝江县第八都迁居此地以来，此地即为胡氏所有。所以，这三座无名墓，胡志朝认为，墓主必然是胡氏迁此之前居住的古人。一般来说，有人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将骨骸丢置他处不及。一是房子后有三座坟墓会令居住者不安，二是既然是无主墓，随意处置也不会有人来管。但是，胡志朝并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大发善心，重新原地培植封土，刊刻碑记，并以“后人体此，年节看俸”这种家规的形式，要求后人爱护供奉。这实在是一件难能可贵的善行义举。

胡家人的慈善应该来自世代的传教。据乾隆《长阳县志》记载：“姚氏：胡崑山之妻、邑廪生胡云龙之母，素以孝谨闻。康熙五十六年四月内，其姑方氏笃病，医药罔效，祷于神又弗愈，姚乃割股以救，姑死而复生。里人李文义等以其事闻于邑，宰徐公又达申详，奉檄给匾旌之。”这段文字中的方氏、胡崑山（即胡钰）、姚氏、胡云龙，分别是胡志朝的曾祖母、祖父、祖母和父亲。祖母姚氏“割股”救活曾祖母方氏的事迹，虽然或多或少有些“愚孝”的成分，方氏病愈可能有偶然性的一面，但无论如何，这种慈孝的理念无疑根植于胡家先辈的内心并执着地流传后世，影响了孙辈胡志朝的为人。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和睦乡里，这在古今社会一般都是统一的。

民国六年光裕堂《覃氏支谱》有关记载

民国六年光裕堂《覃氏支谱》中，也记载了有关三座坟墓的故事。《覃氏支谱》的主修者，是清末民初长阳双古墓（今属渔峡口镇）乡绅覃辅臣（派名文政）。谱中，有一篇由他撰写的《三塚记事表序》，今天读之，令人感慨良多。文章如下：

“此三塚者，首我妾也，次我甥也，三我佃也。妾刘氏，属四川万县人。前清庚子秋，余以案待质于郡，娶氏。次年夏，氏轻生，千里婚姻，了夙缘耳。甥厚彦，为桃山姊丈田德柄季子，幼而怙恃俱失，余襁负抚之，继刘氏殇，爰祔其侧。佃张氏，为庄坪覃守业之母，于丁未迁居兹土，迄庚戌岁故，宾主义厚，挨坟以葬。久怜荒塚将就湮没，兹值筑建先考妣墓役告竣，勒片石掇数语，聊以志不朽云耳。”

读了上述文字我们可知，这三座由覃辅臣先生亲自埋葬并树立共同碑表的坟墓，一为其妾，一为其外甥，一为其佃户。其妾，与他仅相处了一年时光，但他对她的思念仍多年不止；其年幼早殇的外甥，虽与他有血缘之亲，但当其失去父母后，于襁褓中带回家中抚养，也实属不简单；其佃户，与他更是雇主与雇农的“雇佣”关系，但他们之间在长期的相处中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以致于他把张氏视为了亲人，这也是完全有别于巧取豪夺之徒的。作为一个地主，能够为这些人葬之以礼，并担心“荒塚将就湮没”而树碑，如果心中没有情义二字，只有利益二字，试问又怎能办得到呢？

而龙舟坪镇三渔冲村村委会驻地——三座坟，则以地名故事给世人以警示作用。关于三座坟地名的由来，正与这里的三座古坟有关，老一辈的龙舟坪人和长阳西关外覃氏族人大多都知道这个故事。相传，古时候在三座坟的地方居住着一户覃姓人家，有两个老人、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媳妇。一天，两老和儿子外出，只有儿媳和女儿在家。姑嫂二人除草一天回来，女儿做饭，媳妇喂猪。二老回来后，发现家中的母鸡不见了，一追查，女儿说是嫂子偷吃了。嫂子辩白不清，请族长公断，而族长昏庸，破肚查看，结果查无此事。女儿又说是家里的狗吃了，结果杀狗勘验，只见鸡骨。族戚们这下愤怒了，于是一致要求破该女子肚子勘验，发现母鸡实为该女所吃。最后，人们将两人和一狗葬在一处，为三冢坟，后来又演变为三座坟。家人之间本应互敬互爱，犯了错误勇于承认就好。由于一个女子的心术不正而无辜葬送三个生命，实在是令人遗憾。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后人本应从中吸取教训，但遗憾的是，类似的故事仍在不同程度，在不同的时代反复上演。

今天，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覃辅臣先生这个人，还有更多人没听说三渔冲三座坟的由来。但胡家棚的胡氏后裔，仍遵从祖先遗训，守护着那座“无名氏三古人墓”及碑刻，用实际行动传承着中华民族“同情弱者、抚恤孤独”的传统美德。长阳三处“三座坟”背后的故事所蕴含的，有深度、有温度。

愿我们，都能做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并传导给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