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 | 念书是一种爱

杨长富自打记事起，从未见过爹。那年，长富八岁，看见别家孩子念书，也跟娘吵着要上学。穿着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娘，端上一升红薯干去求私塾先生。

“杨嫂，薯干你拿回去，明天让长富来学堂吧！”

长富赤着脚去学堂，先生教完笔划：点、横、竖、撇、捺，教生字：山、石、土、田。先生教得尽心，长富学得专心。

一月之后，天气突变，连日大雨，水漫江河，杨嫂仅有的一块水田被淹，颗粒无收，长富只得失学做长工，给东家放牛糊口。一心想念书的长富，从此再无机会念书，成年后求人教会他写自己的名字，孝敬了人家一包好烟。

杨长富是我爹。

多年以后，我念中学，暑假去城里看望在外做苦力的爹。吃饭时，我看见爹蒸饭用的铝盒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用利器刻着“杨长富”三个字，只是“长”字左下方多了一撇，很显眼，我憋在心里没敢跟爹说。

“娃儿，爹不识字，在外两眼一抹黑，靠出蛮力赚钱，辛苦！爹要饭也要让你念书，能念书多幸福！”爹说。

我默默地放下碗筷，吃不下。

我一直记着爹的那句话。

多年以后，我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有一次，遇到“长”字时，眼里突然多了那一撇，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孩子们，要珍惜，念书是一种爱！”

孩子们抬起头，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萌萌地对他们笑笑。

我想念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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