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宁 | 铜雀台

　　

这天，曹操正在铜雀台上与友人一起读书写字，忽有人来报，说蔡文姬求见。
　　

蔡文姬是曹操的老师蔡邕的女儿。也是当代著名的女诗人。可惜命运多舛，战乱中流落到了北国塞外，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痛苦生活。曹操听说后，想起当年老师对自己的好，而老师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于是就用重金把她赎了回来。还给她安排了个好姻缘，打发她过日子去了。
　　

今天她来有什么事呢？忽然，曹操想起一件事，就对来人说，让她进来吧。
　　

门帘一掀，一个头发散乱赤着脚的人走进来。曹操还没看清是谁，来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我夫有罪啊。
　　

曹操说，那事已经处理了。
　　

蔡文姬说，我知道他罪该死。不该顶撞您。犯了顶撞您的罪。
　　

曹操嗯嗯了几声，心里说，那你还来干什么？
　　

蔡文姬说，大王您是知道的，当初您让我嫁给他，他是不愿意的。他年方二十，正值青春年华，长得帅又有文凭，身后有好多粉丝和追求者。而我则是残花败柳，人到中年。他怎么愿意呢？他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不敢违背您的旨意才收留我的。可婚后，我又整日里思念留在塞外的那双儿女，神思恍惚，对他少有照顾。他心情不好，又没人诉说，整天喝闷酒。那天您找他有事，他正在喝酒，接到命令后，匆匆去了。结果就发生了顶撞您的事。他是喝酒昏了头，一时冲动了。
　　

曹操想起当初董祀是不愿意。自己又是做工作，又是提升他的职位，他才勉强同意了。想到这里，曹操说，那你说，他犯罪还有我的责任了？
　　

蔡文姬连忙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怎敢说您的不是呢？感恩还来不及呢。我是想说说这事情的来由经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都有个来龙去脉呢。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的。
　　

曹操想，不愧是大诗人，都这会儿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不过又想了想，说，就算是有点儿由头，值得同情，可我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不能更改。
　　

蔡文姬说，您是大王，杀不杀是您一句话的事。
　　

曹操出气儿不匀了，你这话说的！我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手里有了点儿小权，可我也不能随便地杀人呐，是不是？我还想多活几天呢。再说了，我这个位置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吹气儿还得用用力呢。
　　

蔡文姬忙磕头说，我夫是有罪。罪该死。
　　

曹操舒出一口气，说，那就这样吧。我说过的话，要是又改了，也不好。是不是？再说了，我们执法只讲事实，不讲感情。要都讲像你说的那样，这个那个的，那我们的案子还判不判了？法还执行不执行了？
　　

蔡文姬说，我流落塞外十几年，今日得回家乡，全仗您的恩赐。对您感激不尽。现在生活刚刚稳定下来，若又没了丈夫，我将如何？又将流落何方？
　　

曹操张了张嘴，一时答不上来。
　　

一直没说话的友人也是蔡邕的学生，这时插嘴说，您不是一直希望能读到老师的藏书吗？
　　

曹操便问，家里的藏书还有吗？
　　

蔡文姬说，几经战乱，早已全部丢失了。不过，我还能背出几篇。董祀的记忆好，他能背出几百篇。
　　

曹操张了张嘴，没发出音来。
　　

友人又插嘴说，不妨让董祀先把能背出的文章记下来，立功赎罪，再做定夺。这样您也能读到老师的藏书了。
　　

曹操看了看蔡文姬，蔡文姬散乱的头发下，一脸哀容。脚上还没穿鞋！你看看，这大冷的天，忙叫人拿来鞋袜给她穿上。想起她才三十多岁，当年在老师家，那个亭亭玉立，能诗会琴的少女，是何等的模样！不禁心一酸……
　　

一年后，曹操与袁绍开战，袁绍的笔杆子陈琳书写战前檄文，历数曹操的罪状，其中一条是，奸贼曹操，专制蛮横，政令出尔反尔，使得人们无所适从，战战兢兢。

如，著名诗人蔡文姬的丈夫按罪当死，可蔡文姬去了曹操那儿一趟，死罪就免了。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潜规则呢？

若此人不除，世风日下，天下何来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