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梅【小说】返程（连载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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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不是疯子之一
文//何春梅（四川成都）
三年后。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乔老爷子已经在康复中心躺了三年了，还未醒来，其他生理指标还算正常。菁华公寓——人民医院——江市康复中心，乔小桥每天奔波在这“三点一线”，忙碌而充实。欧阳清野偶尔去康复中心看看乔父，乔小桥母女一起住在菁华公寓，欧阳清野过去的次数寥寥，可能是不方便，也可能是工作太忙，无法抽身。
三年前医院巡检后，赵敏再也没有回到医院，听说涉案金额较大，判了5年，陈洁半年前出来了，听说让女儿接到加拿大去颐养天年了。
腊月初八，早晨出门时，李爱琴目送女儿到电梯口，道：“你多穿点，外面下大雪，别冻着感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羽绒大衣披在乔小桥的身上。
“妈，用不着，车里不冷，诊室也有空调，你给我这么大件羽绒服我还不知道往哪里放呢。”乔小桥一边提鞋，一边说。
“好吧，中午下班早点回来，我给你煮油稀饭。”李爱琴执拗不过，只好又把大衣放到了鞋柜上，她希望乔小桥下班后就回家。腊月初八，在江市，大家可能都要喝“腊八粥”，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女儿更喜欢喝油稀饭。记得乔小桥小时候，每年都盼着这一天，李爱琴自己创造的“腊八粥”，她称之为油稀饭，粳米、腊肉末、白萝卜、碎红薯、粉条渣，条件好的年头加几粒大枣和花生米，熬成浓稠的汤饭，将简单的食物煮成一锅粥。那时候却是一年一度幸福的等待，看着三个孩子围在灶头上“呼哧呼哧”地喝着她的油稀饭，李爱琴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乔小桥开车直奔门诊室，到达诊室时间已7点半，距离8点还有一点时间。看着门诊大厅稀稀拉拉的人群，乔小桥有点小幸福，心想：“今天人不多，中午还真说不定能准时回家喝我妈做的‘油稀饭呢’。”乔小桥的小幸福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让电脑系统里患者的排号数量打击得无影无踪了！“哎，今天30人都是网约号呢。”她只剩苦笑。
“乔主任，‘腊八节’快乐！”护士刘莉莉敲门进来。
“小刘，有事？”乔小桥一脸疑惑。
“今天还加号吗？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患者不会网上和APP挂号。”换作之前，刘莉莉会默契地给她加3—5个号，但今日“腊八节”，刘莉莉觉得进来询问一下乔小桥比较妥当。
“加吧。”乔小桥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没有犹豫。数九寒天，行人迎着寒风，裹紧着衣服，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建筑、白色的雪花，倒是这肃杀的寒冬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中午11点半，预约的30人基本看完，想起母亲的“油稀饭”，一阵饥饿感袭来。
系统显示还有10个人，这10人是刘莉莉给她加的号，这是故意的吧？乔小桥心中有些不悦。整个上午的诊疗非常顺利，她的不开心也就一闪而过。
加的这10个号，都是一些老弱患者，乔小桥心里释然了，这么大冷天的，来一趟医院也不容易，很快时间到了中午一点半，只剩下最后一个患者，乔小桥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坐了一上午，腰腿都发木了。
“40号患者谭悦请到512诊室就诊。”系统呼叫了三遍，不见患者进来，乔小桥心想：可能是等不及了，提前走了吧，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吃午饭。
刚拉开门，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而来，“大夫，我是40号。”乔小桥折回身来，瞥见男人后面佝偻着一个怯生生的女人，脑袋耷拉着，头发遮住了多半张脸。
“你们谁要看病？”乔小桥望着这两个人，她分辨不出谁是患者？
“我婆娘一一她！”男人阴郁着脸，斜着眼神瞟向乔小桥，眉心到右眼角横拉着一道明显的刀疤。
“哦。”乔小桥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心里莫名地发紧，甚至有一丝胆怯，面前这人，让她有一些不安，“坐过来吧，说一说，你怎么啦？”
女人埋着头，神情隐没在遮住半边脸的头发里，她有一些不安，畏惧，左手不住地挠着右手的指甲，后退了半步，倚靠着墙角。
乔小桥怔怔地望着他俩：“没事，你过来吧，让我看看。”
“喊你坐过来，你杵在那里干啥呢！”男人没好脾气，对着墙角的女人不耐烦地吼起来。
“这位先生，您别着急哈，我先看看怎么回事？要不你先说？慢慢来，别着急。”乔小桥目光温柔，望着墙角的女人，“你先坐在那边的沙发上也行。”
“好的，大夫，是这样的，这是我婆娘，三年了，前前后后看了好几个医院，也没彻底治好，今天我们来呢，想让你给我们下个诊断书。”男人眼神游离，看着乔小桥，说出今日就诊的目的。
“下个诊断书？”乔小桥心生疑惑，“看完了，我肯定要下诊断啊，你别急。”
“好嘛，大夫。”男人从随身携带的塑料袋子里掏出了一大摞纸，“医生，这是在下面医院看的，你看看。”
“哦。”乔小桥伸手接过男人手里的资料，把它放在桌上，但是没有翻开看，“你继续说。”
“大夫，我婆娘得精神病了，我想你给我出个诊断书。”男人再次强调目的，不由得让乔小桥警觉起来。
“你别着急，我先看明白了，到底什么问题？再下诊断啊。”
“嗯，她每天晚上半夜起来，哭闹；白天有时候在床上待一整天，时不时自言自语，哭，有时候跑出去，胡言乱语的，以前严重的时候，见人就说，我要害她······”男人自顾自地说着。墙角的女人，情绪由木然到紧张，再慢慢地变得激动，“就是，就是你想要害我，害我的宝贝。”
这种情形，这个诊室已经司空见惯了，“先生，要不让你的太太先说？”
“好嘛，一个疯子说话，也说不出啥子？她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是疯子！”男人说。
“这样，你先到那边凳子坐下。”乔小桥示意男人把面前这个位置让给女人坐，同时给女人以鼓励的目光：“你过来吧，说说你哪里不舒服？”
女人挪身过来，慢慢地抬起头，她无以名状的眼神，像一道闪电，猛地刺激了乔小桥的神经，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太熟悉了，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大夫，我很难受。”女人说着抽泣起来。
乔小桥捋了捋女人脸上的头发，把它们都别在耳后，继续鼓励到，“嗯，你继续说。”拿起桌子上的病例本，不经意间挡住了女人鼻尖以下的脸部。她吓了一跳！太像了！这神态，这眼神，一直在她脑海里，像一团疑云一样，这几年时不时地跳出来，如今就在她的面前！
李爽！太像李爽了！乔小桥强装出镇定，听着面前这个女人凄凄婉婉地絮叨。她没听进去这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肚子“咕咕”作响了几声。
“医生，真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你还不能下班吃饭。”女人听见了声音后有些抱歉，她停止了自己的诉说。
“啊？”乔小桥反应过来，女人的话语让她感觉一丝被理解与尊重的温暖，同时也无比诧异，这个被称为“疯子”的女人居然这样说。
“没事。”乔小桥露出一丝微笑，女人的手伸过来，用力握住乔小桥的手臂，“大夫，我不是疯子。”言语和目光中尽是恳切，这是一种求救的呼声，更像是信任，无以言说的信任！
“哪个疯子会说自己是疯子呢？”男人撇了一眼女人。
眼看着两个人情绪激动，在诊室里争吵起来，尤其是男人，语言和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狠劲，乔小桥有点担忧，“你俩别争执了，”说着她拨通了病房的电话，“赵医生，你来门诊512一趟。”乔小桥总觉得有问题。
“这样，我叫了一个医生过来，你俩分别说，现在这样子，干扰了我的工作和判断。”乔小桥说着，她看看男人，看他的表情。
“大夫，这以前的诊断和资料我都带来了，你不看看吗？上面诊断写得很清楚啊。”男人觉得乔小桥多此一举，有些不耐烦。
“以前的诊断都有，那你还来找我干嘛呢？你们来找到我了，我就得负责任啊，你别着急，你先平复下情绪。这也是必须要走的流程。”乔小桥职业性地回答。
“你这大夫真啰嗦，不就是重度‘抑郁症’吗？”男人说。赵志明敲门而入。
“主任，您找我？”赵志明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我以为你这急事呢，快两点了，还没下班呢？”
“是啊，”赵志明提到了时间，乔小桥这才意识到，下午坐班的同事应该快到了，他需要腾出诊室。“先生，我们到518看吧，这个诊室下午有医生坐班。”说着，她收拾东西，要准备走出去，扭过头对赵志明说：“赵医生，麻烦你带着这位患者到住院部做一组量表测试。”
“啊？”男人和女人同时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乔小桥，“这？”显然这一操作，出乎男人的意外，女人也以一种质疑、复杂的眼神盯着乔小桥，让她好不自在。
乔小桥靠近女人，拉着她的手臂，目光和煦且坚定：“相信我。”然后，转过身职业性地对着男人微笑：“走吧，我们去518”。男人懵圈了，“这就住院啦？”
编审：宋光平
作

           

者

           

简

           

介
作者：何春梅，笔名：赤子，四川成都人，《凉城文苑》责任编辑。喜爱文学，囿于医药谋生，偶尔文字记录心情和感悟，向往自由，喜天马行空，友人推荐，有缘结识凉城文苑，投一颗赤子心来，感受心灵的纯净和倾听美的韵律。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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