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之间
师生难忘的瞬间
弹指之间
那一年,我高中毕业,从母校离开时,太多的不舍难以言说。老师、同学说了数不清的再见,但真正重聚,已经过去一25年。
那年秋天,分不清亘古的秋阳照进校园,草坪上,我们的班主任李老师站在树阴下,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老人家笑呵呵地招呼我们。同学们从四方八方赶来,每有一个出现,就会有一阵的欢呼。同学们相望,相拥,甚至还要相认,25年实在是段不短的光阴,可能忘了,也可能是深藏太久了。
我们围在老师的身边,老师轻言细语,同学们七嘴八舌。我的目光从每一张面孔上走过。有熟悉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从过去的时光找回来;有不熟悉的,一起三年,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的缘分。无论如何,熟悉不熟悉,男生女生,长长短短,少年时心地间曾有的不足,被时间填满了,尤其是一脚踏进校园,几十年的风雨不过是云烟,朗朗晴空之下,我的感觉,或者我们所有人的感觉,我们依旧是少年,我们都不曾离开。
应同学们的请求,我们的老师再次“坐”上讲台。我们不忍心老师站着,我们坐着。我们看着老师,听老人家讲,没有人溜号。上学的时候,只要是李老师的课,课堂的纪律一向好。李老师的声音是那种没有色彩的,但是,用心听就能看到彩云飞。李老师不讲长话,字字珠玑,言之有物。老师的个性沉稳,能压住我们这群骨子不安分的文科生。但是,老师的稳,不说明他会束缚我们的天性。当年的运动会,我们在李老师的鼓动下,上场不上场的同学个个都是斗志昂扬、生龙活虎。
老师还在讲。现在,老师的身份在,口气里又添了家长的成分。老师教我们的时候,恰是我们现在的年纪,他能体会我们的不容易,他的每个学生都已经是社会与家庭的中流砥柱,身上有着充分的担当,所以他讲处事之道,舍身处地,我们洗耳恭听。老师说到牙齿与舌头,讲哪个存活得更久,说出他的希望。正道沧桑,老师的想法是自己的活过之后才总结出来的,但是,为人处事,人之性情,是做牙齿还是舌头,通常做不到非一即二。老师深知其中的不易,他恳切地讲出来,但是,他自己都做不到明哲保身,我们一样不能周全处世。但是,老师的愿望我们懂。
跟着,李老师带我们参观校园。校园变化很大,漂亮了,教学楼,宿舍楼添了好几栋,步行区原来的沙土路面变成平展的水泥路,边角地带的绿化也做得很好,有的地方崭新得甚至叫人失落,寻不到原有的气息了。
操场东边的小树林,我们离开的时候还小,现在长大了,像我们。我们相对,时光不声不响,它也不言不语,但是,一年又一年,一春又一春,年轮在旋转,那些看不见的时光,去了哪里。不知道。树是智者,有风过时,树叶沙沙响。
我们去开过运动会的操场,走走停停,不远的路,竟费了一些周折。原来的运动场,一大部分被教学楼占掉,仅存的一小块地方,小到不足以放入我们的记忆,何况挤挤挨挨的青春期里那些鼓得砰砰响的喧嚣与躁动,它的小,一时间让我们的脚找不到方向。
老师不提操场的小,我们离开的数十年,老师见证了学校的变迁,个中滋味儿都在老师的心里。老师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把情绪带在脸上,在他的身上,四季没什么分别,永远不卑不亢,风雨从来不在谈吐间。李老师对我们每个同学的影响都是深远的,静水流深,尤其是我,写作的初动力,也源于老师对我学生时期作文的认可和褒奖。不是我做得多出色,是他永远不会批评我们。
老师在返回的路上说,现在的楼学楼气派了,教室宽敞了,可是,学生少了,再也没有你们那个时候那么多的学生了。我们那个时候。我们那个时候是国家人口大爆炸的年代,家家兄弟姐妹一大帮,即使是小镇,学校也从来没操心过生源,六七所小学供应三所中学,三所中学保证高中每个年级都是四个班级,这还不包括考去重点高中的。
多少年来,母校一直在往全国各地的高等学府源源不断输送着出类拔萃的莘莘学子。我们这些人中,也有很多让老师引以为傲,念起来便啧啧称奇的佼佼者,这是老师的得意,老师好,同学们没有辜负老师的好。我们清楚,学校是国之重器,教育的根基始于师风德行,我们对母校的感恩,是它恰好在我们的可塑之年给了我们充分的滋养,李老师的德与行可称师中翘楚,这是我们的幸运,
老师看着我们,提了一个当天没有见到的同学的名字。我们沉默。曾经像汽球一样紧紧地裹在一起的我们,炸开之后,却有碎片朝着看不见的方向飞走。我们对这位同学的记忆,永远地停在了青春里。我们遗憾,我们一起年轻过,却不能一起变老。如今我们回来了,尽享时光带给我们的富足,也尽尝岁月带给我们的虚无。
我多想再找到曾经的我们
有同学悄悄和我说,她曾经将心仪的一个男生的名字刻在班级外面的窗台下面。刚刚去看了,名字还在。我问他那个人在今天的人群里边吗。她不置可否。她说她只是怀念小时候写出那个名字时的感觉,那个人是谁不重要了。我赞同她的说法。我应该也做过同样的事,没勇气告诉对方,又不想当成不存在,索性找个地方留个记号。
写下去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几十年过去,和那个名字一起留在上面的,是我们几乎忘了的,仿佛不曾有过的青春萌动,它真真地发生过。校园是一方乐土,让我们这些种子在里面自由地生发,我们不一定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但是,就是一棵草也要活成劲草。它让我们的初始那样的美丽生动,甚至不需要分享。韶华易逝,内心依然。
我们的老师,在那次聚会之后的第十个年头,溘然辞世。我与老师的最后一面,是老师宴请他的同学,请我和另外几个同学帮忙招呼。宴席摆在蚂蚁河畔。老师的儿子买了一条二十几斤的大鱼,在河边支起大锅,强劲的柴火烹出的鱼香引来河里的鸭群,蓝天白云,青山碧水,我们的老师春风得意,谈笑风生。人生至景,不过夕阳红;人生在世,弹指一挥间。
每有机会,我依旧喜欢去熟悉的校园走一走,欣赏身边过往的学生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想像着那些容颜曾经是我的,我们的,我就可以跟着他们,踩着青春的节奏,天天积极向上,一直走在追梦的路上。
我们的青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