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红痰盂的男人‖@丁恩翼
爱上红痰盂的男人
作者:丁恩翼
江宇辉路过街角那个杂货铺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储物室里有个感应灯已经坏了很久了,店铺老板到楼上去给他拿货,他便立在柜台边上等着。不一会儿他的脚后跟好像碰着了什么硬物,江宇辉转身低下头一看,是一只搪瓷痰盂。
窄小的店面里,杂乱地摆放着拖把、扫帚、长柄鬃毛刷、橡胶手套、各色长长圆圆的灯管、一次性鞋套、不锈钢剪刀、木头小板凳、塑料脸盆…那只红白相间的高脚搪瓷痰盂被成堆的横七竖八的杂货挤到了柜台边缘的角落里,她光洁平滑的瓷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像一个颤巍巍的、穿着红色旧夹袄的小媳妇儿,安静地、别无所求地瑟缩在日光照不见的阴影里。江宇辉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他弯下腰去,用三个手指捏住红痰盂扁薄的边缘处,把她提了起来,店铺外正午的阳光射向它,剔透的光芒不由地让江宇辉眯起了眼睛。
低矮的储物室里,感应灯拆装起来甚是费力,江宇辉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待到好不容易终于完工时,太阳已渐渐西行。他走进后院,把红痰盂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了一遍,湿淋淋的,又提着回了卧室。
在柔和的鹅黄色的灯光下,江宇辉端详着她。荷叶一样纤细宽阔的边缘,像姑娘端坐时平放的肩,往下收拢着的、修长洁白的颈项,如同大理石雕塑一样典雅,再往下,是雌性独有的隆起,凝脂般的圆润柔滑,江宇辉的手背在这冰凉的、依然有些湿漉漉的凸起的触面上来回移动,他闭上眼睛,额头上再一次渗出了汗珠…
从那天起,江宇辉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在餐馆用餐的时候,他预定的永远是两个人的位子——她端坐在他对面。在机舱里,他习惯让她坐在他右手边的座位上,要是遇到颠簸,他会下意识地用手臂拢住她,轻声说一些安慰的话。更不用说开车的时候了,她有她的副驾驶专座。除了派出所户口登记窗口显得比较寡情以外,其他人都很有礼貌地称呼她为“江太太”。
随着江宇辉的工作越来越繁忙,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正因为如此,他更庆幸自己的选择,因为她从来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埋怨,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安静地等候他,在她面前,他是放松自如的,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脸贴在她凉滑的脖子上,他感到很幸福,有一次听同事说,在巴基斯坦的最北部,有一个叫泰兰迪的小镇,那里是石榴石的盛产地,当地工匠的宝石切割手艺堪称一绝。他希望有时间能去一趟,为她定制一条红色的石榴石项链,带在她光洁白皙的脖子上。他想着想着又入了睡,无比深沉的、安宁的睡眠,满世界的纷扰被消解成一屋子的静谧。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淌,江宇辉的事业蒸蒸日上。他搬家了,座驾也换了,他成了各种餐厅的VIP,他开始关心私人飞机购买与自驾的考核,岁月的痕迹慢慢爬上他的眼睑,唯有欣喜的目光依然如故,那目光充满了力量,闪烁着一种…让所有人都称羡的,对未来生活深远的、愉悦的期待。只有在黑夜里,他才会关起门窗,心疼地抚摸着她因着光阴流逝而显出的斑驳脱落,细心地用进口粘胶把它们一块一块黏贴起来、再用暖风吹干。他长久地凝望她,脸上泛起感激与宠爱的柔软笑容。
时间依然在流淌…进口粘胶占满了储藏室的每一个隔层。终于有一天,为了保护她,他不得不把她独自留在家里,她脆弱的身体陷进柔软的棉被里,他像以前飞机遇到颠簸时那样,用手臂拢住她,轻声说一些安慰的话,然后带着不舍,独自出了门。深夜回到家后,精疲力竭的他没有开灯就上了床,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听见一声金属脆裂的声响,像尖刀割裂了肌肤,几乎要划破他的耳膜。
第二天,江宇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也没有在家里休息。下属们一整天都在尝试着拨打他的手机,可他始终没有开机。他的邻居们也开始担心起来,翻窗户进了他的卧室,他们看到他的床,彻底慌了神,随即决定马上报警。据说警察查询了全国联网的身份信息,此刻,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江宇辉正在飞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客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