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路车《彘》

彘

我总喜爱去想像这世间最悲惨的日子是怎样的。我有时甚至想去过一种极其不幸的人生。因为我不知道我在那样的日子里会如何，我想知道我将如何。于是，我只能意淫根本不存在的，悲惨的生活，来满足我那诡异的癖好。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农民，祖辈生活在深山沟壑之中，终日劳作却靠天吃饭，衣不蔽体却不觉羞惭。每日将长满老茧的糙手插进岩缝泥土，爬上自己的梯田，如同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一般，陷入日复一日徒劳无望的劳作中。我会如何做，贫穷，过度的劳作，低微的身份，我想改变，却又懒得改变。我不知山外的世界如何，我宁永远不要知道，就叫我在自己狭隘的“及时行乐”中慢慢老死，这就挺舒服的了，为何要去改变呢？
喔，我是懒惰的。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战场上的士兵，没有军衔，军饷因为通货膨胀而一文不值。每日身旁血肉横飞，战友被炸弹炸的残缺不全，四分五裂，拖着残肉碎骨在土渣地上爬行，撕心裂肺的惨叫，留下一道道血痕，昨天冲自己笑的脸此刻已经爬满了蛆虫。我会害怕，会呕吐，会逃跑，但我不会自杀，因为我不敢。
喔，我是懦弱的。
我想象自己是人彘。当我这样想时，顿时被一股无力感吞没。眼被剜去，耳被铜汤烧聋，鼻被砍掉，舌被拔掉，四肢也要削去，头发被成片的连根拔起，涂上药水后再也不会长出来。做完这些，还没有死，就丢到厕所里，叫拉屎屙尿的人参观。如此，连死都是奢求，五感尽失，猪狗不如。生而为人的一切都被剥夺，如果是我呢？这种想象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还好，我不必经历这些，我只需要及时行乐，了此一生，就很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