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若你会自私一点多好‖文/墨染

外婆，若你会自私一点多好

外婆一手带大了4个外孙女儿，直到自己最小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似乎，才正式完成了带孩子的使命。

“前年的冬天下着大雪，特别冷，婆婆让我穿着一双单薄的解放鞋在山上砍柴，还有一只鞋底是破的，”外婆说，“就是因为我接连生的两个都是女儿。”2个大女儿年龄只差一岁。太婆急着想要孙子，于是，第二年外婆又怀孕了。太婆似乎还没有死心，于是外婆怀上了第三个女儿。到了第四次的怀孕，外婆就直接告诉太婆：“这还是个女儿。”

“生病躺在家里的床上都没有给我喝一口地瓜粥，，只能看着丈夫喝，”外婆说道，“似乎我生不出儿子都是我的错。”这样，外婆一辈子都在婆家过胆战心惊的日子。

那时候村里穷，几乎家里人都靠着地瓜粥过日子。到了大年三十，才能让女儿们吃上一口带有猪肉香的梅干菜。

01

我是外婆第一个带大的外孙女，童年的时候父母没有时常陪伴在身边。记得外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我放在一个放粽子的很大很圆的容器里，在她可以看得的见的地方，然后她自己忙着洗衣做饭洗碗砍猪草得做的一样不落。

当然，我渐渐地长大，开始上幼儿园之后，外婆因为没钱给我买娃哈哈，就带着我走很远的路，捡路边的塑料瓶易拉罐来和收废纸的人兑换钱，然后给我买。一下午的收获不过也就3-5块钱。有些时候，为了不让我吃上童年的亏，甚至不惜被父亲责骂卖了我幼儿园的书本。当时的我哪里懂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只知道只有外婆有时间带着我，我也只能跟着她。

02

外婆喜欢赶到学习胡搅蛮缠，这个词可能不太好，但是外婆护孩子的心却是真切的。有一次，排队的时候前面的小朋友一个转身，手一甩，弄疼了我的眼睛。我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到妈妈的房间，和母亲说：“我下午想请假，眼睛疼，别的小朋友甩我。”因为妈妈说学校有什么事情，不要在外婆面前说，不然外婆又要去学校找你老师了。

没想到，傍晚外婆还是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纠结着体育课被弄疼眼睛的事情，一直一直，后来，好像是母亲也来了学校，才把事情处理清楚。一起回家。

03

外婆喜欢每天下午捣鼓面粉，包子，馒头，饼，她都会做。但是样子都不是很好的那种，然后很热情的提供左邻右舍分享今天的成果。其实，隔壁的小外婆做的小吃好吃多了，油沸粿，米粉饼，豆腐包……当然，外婆的爱好是非常美好的，虽然面粉被倒饰出的是四不像。还有一个外婆经年都不会忘记的事情，那就是种地瓜。她种地瓜，煮地瓜，蒸地瓜，但是不管是怎么做熟出来的地瓜，唯独一概不吃。只是给女儿们，给孙女们，给女婿们吃。我想，那些年太婆给留下的刻骨铭心，寒到彻底了吧。

04

我以为，一手把我带大的外婆可以在我身边陪伴很久很久。因为，外婆是全职太太，没有文化，只能在家里做家务。没有资金的收入，只能靠着偶尔子女过节的时候送的孝顺金过日子。即使这样，外婆还要想尽办法给我塞一百元。小学的时候， 是躲在围墙后面瞒着父母每天一元。到了后来上了初中高中大学，回家的次数少了，每次外婆就给一百元。

在外婆眼里，一百元可以买很多筷子，一百元可以买好多菜刀，一百元可以去镇上玩很多次了。而在外婆心里，一百元给我是不够的。因为回家要隔很久，外婆总感觉我在学校会不会又被欺负。虽然我反复和外婆说，生活费爸妈已经给了，你自己留着。但似乎，这个话并没有什么分量更加没有作用。我也就随外婆心思去了。

我想，她可能自己经历的太多，所以即使在自己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还要想尽办法满足自己外孙女。

05

2012年深秋，到了入学季。应该带着冬天的被子，衣服，和零碎的物件返校了。我整理了2个被子，一个大行李箱的衣服，还有日常用品。冬天的被子就很重了，从家里出发去学校要转3次车，父亲看着即将送我去镇上的外婆说：“这么点东西，又不重，让她自己拿，送什么送。”“你送一下，很重的，”外婆对着父亲说。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外婆这么有底气和父亲说话。最后，争执不休，父亲还是不送，外婆送的我，那时候，外婆已经63岁了。

一路上，外婆都把东西提着，我说我自己可以的，那些都太重了。外婆说：“没事，我之前砍柴比这些东西重多了。”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听着外婆越来越重的喘气声，当时的我只是感慨，年纪大了，为什么不躲开一些事情。这个世界，外婆你不欠任何人的。

家庭纠纷，婆媳关系，你尽力了。生儿生女是注定，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没有女儿哪里的儿子呀。

06

紧接着2014的毕业季，找了一份工作，差不多才工作了2个月，半夜，大阿姨电话我：“外婆没了，”我一个踉跄，从床上赶紧做起来，问：“阿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看着衣柜的镜子坐着，后半夜没睡。一大早天还没亮，赶着最早的车回家了。

我回忆一个月前，外婆在医院进行胃癌的治疗，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没有早点发现送来治疗。

阿姨妈妈都忙着陪着外婆，那个时候，外婆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上了；外婆想逛街，女儿们都一起陪着在逛街。再也不用为钱忧愁了，却，因为胃疼吃不了多少了。

记得最后一次回家，在住院室陪着外婆的第二天我返回工作城市，害怕外婆给我一百元。我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溜走了。才刚刚过了医院楼下的马路，后面阿姨就拽着拉不住的外婆跑出来了，那是最后的一百元了。再次回家的时候，外婆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一动不动。母亲说：“外婆就是不肯一直在医院，她说死在医院，她害怕，她要回家。”

于是，母亲带着外婆出院了，出院没几天在一个晚上受不住疼痛和折磨去了。

火葬之后，外婆真的去了。只留在墙上外婆临终前穿着她喜欢的新衣服，淡雅地笑着的照片。好像，在说，我终于不用再受尽人世间各种磨难了。离开，留下的才是解脱笑容。

07

我想，肚子疼外婆肯定只是想熬一熬，熬过去就好了。可能，外婆自己很早就发现了吧，只是不想说，不知道怎么说。

外婆一辈子操劳，忙碌一辈子都没舍得对自己好一点。反而，一次一次护这我们这些晚辈。不管她的方式如何如何，我们都没有想过自己是如何如何对外婆的。

过年，外婆还是一个晚辈各一百元。现在，换成了外公把钱放在红包里，包括了外婆的那份。

08

好些年过去了，在外面漂流的日子，一旦生病，半夜梦见的还是外婆。有一次梦见外婆在灶台上，赶紧端下来一锅玉米排骨汤，好烫，外婆自己赶紧摸摸自己的耳朵，和我们招招手，“来，吃饭了。”

我一觉醒来，回想梦好真实，原来只是个很真实的梦。

而外公，一直守着那个小房子，直到今年6月，中风，父母着急忙慌地不再同意外公一个人住了。

09

外婆给的无数一百元终极是我没有赶上报答她的步伐。外公，一滴泪都没有，每天只是在傍晚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山，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