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妄相《祀蛊》
祀蛊
南有蛮族,好蛊。蛮人也,幼习蛊以护己躯,尚不能用蛊于他人之躯。唯有蛮人之先祀堪可用蛊于方外人,方外者,有欲也,故而有所求,非蛮族也。
一个穿着麻布粗衣的妇人,站在一条羊肠小径的岔路口前踌躇不前,路边竖着一块石碑,写着五个朱红色的大字“蛮族村,勿入”,字字铁笔银钩,透露着些些瑟意。
小路的尽头白雾笼罩,路的这头阳光明媚。
妇人伸手擦了擦额头冒出冷汗,整个身子微微抖动着,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路的这头,骄阳西沉,墨色染了天空。
路的尽头黑雾沉沉,死气然然。
妇人紧咬牙关,看了眼墨色初染的天空奔向了路的尽头。
黑雾包裹着妇人的身体,遮蔽着妇人的眼,妇人瞪大了双眼在黑雾中摸索着前进,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不见一丝光亮。渐渐,妇人瞪大的双眼慢慢地眯成了一条小缝,脚步变得沉重,凌乱。
“你想要什么,方外人?”一道雄雌难辨的少年音穿透层层黑雾响起在妇人的耳边。
眯着的眼,顿时睁开来,两行泪滑过,“我,我......”妇人泣不成声,佝偻着身躯,望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方外人,你求什么?”少年音再次响起,黑雾围绕着妇人团团旋转。
“我,我想求,蛮族先祀,祭灵永脱先祀之位,只做个寻常百姓。”妇人的声音发着颤,说不出是惧是喜。
“蛮族每一任先祀都叫祭灵,方外人你确定是想让我这个祭灵做个寻常的百姓?”
“是,小妇人愿以三情为价,灵魂为祭,望先祀祭灵洗净祀蛊做个常人家的小郎君。”妇人红肿着双眼,似要透过层层叠叠的黑雾看见那人。
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月,一个瘦小的身影踏月而来的。
妇人的眼里清晰地映着少年的脸,那是一张密布着咒文的脸,唯有一双眼清亮可辨,那双眼皆是漠然。
“小宝......”妇人伸手想要摸一摸少年的脸,少年一步后退,朱红色的衣袖滑过妇人的手。
少年挥手划破天空,紫金色的蛊虫从少年的手心爬出飞入妇人的眉心。妇人身上溢出金色的光点全数没入少年的眉心,瞬间,少年的身量拔高了几分,脸上的咒文尽数消失。
看见少年白净的脸,妇人的泪再次涌出。
“这样,你开心吗?母亲!”少年看着妇人,嘴角挂着笑,恰似谁家俊儿郎。
“小宝”,妇人的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记得,你怎么会记得?”
“怎么不会记得生我养我的母亲呢?”咒文再次爬满了少年的脸,嘴角的笑是那般阴冷,清亮的眼阴骘席卷。
“小宝,是娘的错,是娘没有好好保护你,是娘的不该......”妇人颓然的坐在地上不敢再看少年的脸,脊背上灼热的恨意让妇人坐立难安。
“一入先祀门,不问前尘事。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少年眼里的慢慢阴骘褪去,漠然的看着妇人。
“我,我......”妇人支吾着,吐不出一句话。
少年双手负于身后,迎月而立,“以三情为价,灵魂为祭只愿洗掉我一身祀蛊做个寻常的小郎君。你可知,这祀蛊在我六岁那年就种下了,在你亲手将我送到上一任先祀手中时就种下了。日日喂蛊,年复一年,祀蛊即是祭灵。洗不掉的,一时是先祀一辈子是先祀。”
“怎么会?只要付得起代价,先祀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洗掉你一身祀蛊做回我的儿子呢?你为什么不能?你不是先祀吗?”妇人的脸上再不见半点愧意,怜意,双手胡乱的拍打着地面,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看着妇人慌乱的神情,少年落下一滴眼泪,眼里连点点漠然都不曾有了,只剩面对陌生人的不在意,“这些年,我恨错了!你不值得让我用母亲的身份记挂了这么久,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变回我的小宝?”妇人从地上爬起紧捏着少年的肩膀,“你不变回来,你爹就不会原谅我,公婆只会打骂我,村子里的每个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你变回来啊!”
少年推手挣脱妇人的桎梏,后退数步“这辈子你再无良人眷爱,再无子女孝爱,再无友人关爱,孤独一世。这是你付出的代价!”
少年转身离去,没入眉心的金光聚成一团躺在少年的手中,“呵,母亲!”。
黑雾再起,遮盖了天上的月。
十年前,蛮人村的周边发生病疫,病疫不会传染,但,一旦染上便无药可医。蛮人村外人人皆知,妇人以子易命,以子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