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打狗记》

打狗记

“妈，又来了，快！”小兰指着门外。此时母亲飞也似的跑去，小兰紧随其后。“来福，打死你！”还是来晚了，小羊羔背后被咬去一块。

来福是叔叔家的一条狼狗，大而灰的身子，炯炯有神的眸子都是似人温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它又将自己的魔爪伸向羊崽，贪婪地释放自己的天性，成了旧时器时代灰狼演变为狗的最有力证据。官员受贿与丈夫出轨不易克制，来福自从第一次偷偷知道小羊的血腥之后就无法自拔。

小兰和妈妈一起收拾残局，安抚小羊的情绪，将它的锁在自家的院子里。院子好比孙悟空为唐僧画的圆圈，又仿佛两国之间的公海受到保护。过了几个小时来福终究没有再犯，黑夜像是给丘吉尔拉下来的铁幕，沉沉的地遮住了大地。小兰父亲背着一筐苞谷子推开了房门。小兰加所在的村子在山坡上，村里人都以养羊为主，外带梨子销售。当然了，山里有时可以找到珍贵树种，挖回家当盆钟栽出卖。解放初期山里有土匪，时常下山抢掠财物和姑娘，后来都被解放军剿灭了。父亲和叔叔也帮助战士打过土匪，那时家家都有枪支防卫，村里还有民兵组织。父亲和叔叔当时都立过功，这不，乡志上还有他们兄弟俩的名字。不幸的是，叔叔在一次枪战中被打中右腿，从此走路不再利索。

“小兰，你数学好帮爹算算”父亲放下背篓，“和我去羊圈数数，今天好像少了一只”。“那里用数，我和小兰差点又要给你烧一顿羊肉”妈妈把来福的气撒在丈夫头上，气冲冲的对着小兰父亲，“都是你弟弟的来福，说了多少次管好管好。这次又来叼羊了，还每次不承认。死不要脸皮！”这顿火好不出气，快把共工水解，将祝融火化；又比得新官上任三把火，只弄得丈夫心儿隐隐作痛。尽管弟弟家的狗有犯罪记录，不再是温婉的女洁净无辜，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是两只都闭着，几只羊再大也强不过兄弟感情。也只有他知道弟弟的腿究竟是怎么伤的。

“不许你瞎说！狗咬的关我弟弟什么事。打狗要看主人的，别一天指桑骂槐。”爸爸好像也生气了，小兰记得父母从未吵过架。她呆住了，像一只木鸡立在地上，又如毕昇活字印刷术的固定字体。妈妈没有回嘴扭头回到厨房，爸爸坐在一角抽着旱烟，长久都没有对话。小兰见此情形走到厨房给妈妈打下手，她从小就会做一些家务，洗菜做饭都在行。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可见物质满足先于精神享受存在的，这也解释了饱食而思淫欲，不同的是物质和精神的倒贴罢了，同时存在这辈子与上辈子的差别。

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了，一家人开始动碗筷。正如此时凝重的气氛，饭菜也紧张的不行。原本定量的饭菜不一会儿被吃完，怪不得女孩子一生气儿便会扫荡超市，我们口中的“气饱了”是虚假的信号，真正的饱是胃的胀痛感觉。

“你知道这不是来福第一次咬我们的小羊”妈妈打破凝固的空气，“可问题是他死不承认。”小兰也插嘴道“叔叔每次喝酒后就说自己的没咬谁家的羊子，自己是被冤枉的，来福也没干坏事儿”村里的也有几家的羊被来福骚扰过，大家找小兰叔叔评理他总说自己会教训来福。但喝酒之后他便矢口否认，大家都说喝酒之后的他脑子不清醒。李太白的诗有一半是酒精的功劳，但是它对普通的牧民是不起作用的。父亲也没多说，吃完饭后就到头睡了，不久打起呼噜来。妈妈轻声对小兰说以后不允许她到叔叔家去，他家里有把猎枪。

小兰上三年纪，每次放假才到山里来。学校在山脚下，上学时和奶奶住在山下受她照顾。小兰听话，乖巧，喜欢和妈妈去山里挖野菜。村里的孩子都在山下没有回来，有时间无聊了就一个人看看电视、复习功课，再不然就帮父母干点活。她之前也经常去叔叔家除了他腿脚不灵便外，一个人也不免孤单。叔叔没有孩子，几年前一次车祸婶娘也不幸去世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续弦。因此，小兰时不时会去叔叔家坐坐。听叔叔说婶娘抱过几个月大的她，但没过多久婶娘就走了，所以印象并不深刻。喝酒后的叔叔完全就是只有一个睾丸的希特勒，凶恶、粗俗、可怖。他说胡话、撒酒疯、砸碗筷、摔饭菜。好在他有勃兰登的改过自新—将厨具全都换成金属的并发誓戒酒。像每个小偷都说干最后一票亦或偷情的汉子最后一遭的承诺，他周而复始的谩骂、大吼、咆哮。想到这里她和妈妈一同到隔壁房间睡下，小兰睡的很沉，可以用曹冲的磅秤来计算。不一会，鼾声呼吸声犬牙交错。

来福知道自己犯罪，但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他知道主人也知道自己又开了杀戒，绕着小兰家屋子踱步。本想学习廉颇负荆请罪的它看到主人哥哥家房灯已灭，准备一会儿就走。不料，小羊不打自招的一叫不仅打破宁静的夜，还起到将伤口放大的双重效果。小羊被来福逼到角落，几乎无还手之力。这只杀羊狂魔不吃羊肉，却偏好炫耀咬合力的快感。好比美国变态杀人狂恶魔杰西割掉妇女的阴部却保持君子不淫的态度。眼看小羊不能动弹，来福反而有一种失落，消失在森林中。

启明星上路了，夜幕与白天分割开来，如人与人感情也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父亲照旧早起，准备饲料向羊圈出发。刚出门便看到院子里角落的大块血迹，羊眼珠木讷的如提线木偶，即使翻动身子也不会转动。“小羊咋死了?”父亲看到脖子上的牙印才知道自己的答案，“得了，又可以吃羊肉了。”他脸上没有表情，一如羊面，又似提线木偶。妻子大叫到:”你还吃，少了羊你不心疼，几千块啊!”“不要和弟弟讲，当作不知道”丈夫扭头向山里走去，嘴里哼着:”兄弟抱一下···”

后来村里传言来福杀羊不偿命，咬死了多家羊子，来福是个流动作案犯，来福理应当斩。当然了小兰叔叔早看在眼里，可是它现在是条野狗，只从三天前就没回家过夜。他决定用猎枪挽回尊严，打死这个畜生。他承认自己家的狗咬死了村里的羊，但只是在他酒醒的时候才有这种觉悟。“谁看到我的狗咬了你们的羊？一天到晚胡说！我要拿枪把你们一个一个打死！”酒醒之后，他说要拿猎枪打死来福为死去的羊报仇。每次拎着枪满山头寻找来福踪影却失望而归。它知道那个玩意，去年自己的母亲就是被这个长家伙弄死的。我们才知道来福受了血缘的熏陶，跟着母亲一同以咬羊为乐，原来动物最好的老师也是父母。见了主人拿枪，它就躲得远远的。

小兰很久没有去叔叔家了，她似乎也知道父母与叔叔因为羊而不合，自己也不主动去叔叔家，觉得有些对不住婶娘。多年以后，她依然没有去过那间房子。小兰父母照常放羊，但是每天把羊仔细数两遍，早一遍晚一遍。她能帮着干就干，不想干就写作业，然后看着电视发呆。

野狗来福还在山野游荡，但它再也不敢靠近村子，因为他知道主人每天都会拿着个长家伙耀武扬威。它不想成为妈妈的陪葬，进入别人的肚子里。但由于长期依赖主人喂食，没有掌握捕食的技巧，饿死在另一做山头的高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