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国级大师仙桃访友引出的厚重故事

国级大师仙桃访友引出的厚重故事

方新平||湖北

磅礴雄浑、气壮山河的《黄河大合唱》组诗交响曲,近百年来一直是鼓舞中华民族百折不挠、奋发图强的文艺经典,是文化高地的巅峰之作。她的词曲作者是当之无愧的大师泰斗。但你知道她的词作者是谁吗?他来到小小县城仙桃要看望谁?又引出了哪些厚重故事呢?

(一)

记得是1988年4月中旬的一天,仙桃市政协文史委的汪烈九主任来到市委办公室找到我(当时本人任市委办副主任),说接到省政协电话,《黄河大合唱》的词作者,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光未然(原名张光年)同志,定于明天到仙桃市来,访问市政协委员、文史专员符号先生。

中央顾问委员都是国级老干部。这事有点大,随即请示市委常委,市委办公室主任程传忠同志,经领导研究,安排市委委员、市政协主席胡来新同志牵头接待、全程陪同,安排本人负责具体组织工作。

第二天上午10点多钟,一辆挂有湖北省政府接待专用车牌的豪华面包车停在了沔阳宾馆(现天怡大酒店)院内,车上走下来光未然同志和夫人,以及陪同来的省文联主席汪洋同志。胡来新主席和符号先生迎了上去,紧紧握手:“一路辛苦!欢迎欢迎!”然后延进小会客室。胡来新同志对仙桃沿革及社会经济发展情况作了简短汇报,光未然同志对老沔阳的掌故作了一些询问。然后拉着符号先生的手说,这是我小学中学时很好的同学朋友,几十年没见面了,想来看看他。问询了一下其近况后,开始共同回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武昌的读书和工作经历。原来他们读书时,都是师从杨献珍同志(中国著名教育家、思想家、哲学家,解放后,曾任中共中央高级党校校长),都热爱政治,热爱写作,志趣相投,观点相近,过从甚密。“四一二”政变后,张光年被迫辍学,当过药店学徒,书店店员,中学老师。符比张大几岁,张的好几次工作转换,都是符帮助联系。前前后后,符考入中央军政学校(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学习,张则到武昌中华大学学习。虽不在一校,但当时武昌就那么大,信息交流也还蛮多。动荡的时局,最易引起热血青年激情澎湃,街头演讲,书写时评,编排话剧……两位老人对风华正茂的当年一些场景,以及同学之间男欢女爱、钟情怀春之类的趣事回忆得开怀大笑,有“归来仍是少年”之感。午餐时间到了,开席:沔阳三蒸、才鱼火锅、黄古鱼烧蒿菜等特色佳肴次递摆上,酒水茶饮,各取所需,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张老对沔阳风味特色菜品称道不已。

晚上,特别安排客人一行观看了由沔阳花鼓剧团名角名旦出演的传统折子戏。第二天上午,光未然同志一行与符号先生及我们接待人员一起合影后,就返程了。

作为国级高官、文化大腕不远千里来仙桃访友叙旧,确实值得回味:符号先生究竟有哪些深厚的文化背景及不凡经历呢?

前排左起:胡来新、光未然夫人、光未然、符号、汪洋,仙桃市报社记者刘勤。后排左二为本文作者方新平。

(二)

符号先生1906年出生于原沔阳县仙桃镇竹货街,父亲符玉章曾留学日本,参加过同盟会。为推翻帝制在反袁复辟斗争中英勇牺牲。后由同仁张难先先生帮忙安排,将其遗属举家迁居武昌。

符号先生在武昌读书,聪明过人,中学毕业后,1926年考入中央军政学校(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同窗学习的还有罗瑞卿(即后来的共和国大将),赵一曼(著名抗日女英雄),以及湖南“辣妹子”谢冰莹。次年北伐战争开始,国民革命军攻占武汉后,继续向北,直奔河南。此时,后方比较空虚,驻守宜昌的国民革命军师长夏斗寅突然发动叛乱,率部偷袭武汉,已经到了离武昌很近的纸坊。

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受命,紧急组织学生参战,编入中央独立师,受叶挺将军指挥,迎击叛军。符号分在特务连,军校女生谢冰莹编进了随军宣传队。

一出武昌城,战咸宁,征蒲圻,攻嘉鱼,过长江,进沔阳,转峰口,夺新堤,……一路烽火。

符号写了一些战地诗文,寄往沈雁冰(茅盾)在《民国日报》副刊发表;谢冰莹则写一些战地实况(残酷血腥的场景,战士英勇无畏的壮举,民众支持革命的热情等),以日记形式寄给《中央日报》副刊主编孙伏园发表。

特务连与宣传队接触机会较多,符谢又是文友,行军途中,接触的机会更多一些。符号经常为疲惫不堪的谢冰莹背背包,扛枪支。谢符彼此相恋起来,很快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

谢冰莹日记独特的新闻视角、率真粗犷的山野风格,连载见报后发出了超常威力,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当时女孩子当兵的极少,能舞文弄墨登报的女生更少,能一面参战一面写作,真实描写战斗场景的女生就更更少了。一下子“洛阳纸贵”,一报难求。著名翻译家林语堂趁热打铁,随即将谢冰莹战地日记译成英文,大报连载,接着俄、法、德、日等多种译本也出版了,引起了很大震动。

女权运动领袖、国民党元老何香凝女士,对谢冰莹参加北伐战争,出入枪林弹雨,赞扬有加,写诗相赠:“征衣穿上到军中,巾帼英雄武士风……”;法国大文豪罗曼·罗兰给她写信高度赞赏,美国友人史沫特莱也称谢冰莹是“女性的骄傲。”

近四十天的连续作战,以学生军牺牲70多名生命为代价,击溃了叛军,取得了胜利。

但回到武汉后,迎接的不是庆功宴,而是蒋总司令一纸“解散武汉军校女生队”的指令。

谢冰莹被迫回到湖南老家新化。

其实谢家是当地超级的名门望族,父亲是前清举人,著书二十多本,连续担任三十多年县立中学校长,冰莹三个哥哥均系饱学之士。

其母亲是典型封建礼教家庭的捍卫者,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极力不让鸣冈(冰莹在家的小名)读书,鸣冈以一次次绝食自杀抗议,才获得了到镇上读小学、益阳市去读中学和到长沙读国立女子师范学校的机会(当时女师校长为徐特立,曾是毛泽东的老师)。

女师还没毕业,听说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招生,在其南京闹革命的二哥鼓动下,鸣冈与父母不辞而别,和长沙几百名男女同学一道,直奔武汉了。后来闻之的母亲被气了个半死。

冰莹这次回来了,早就对其不满的母亲,立即将她关了起来,认其有辱门楣家声,要马上将她嫁出去,与儿时订亲的萧家公子结婚。

谢冰莹从小读书勤奋,成绩优异,但性格倔强,早有“反骨”(谢父语),近几年又见过大世面,特别经过炮火的洗礼,决断、主见不同一般,决不接受包办的婚姻,心中早已笃定了“白马王子”。

但名门望族的母亲也不是好惹的。全族动员,层层守候。冰莹三次出逃都被抓回,无奈叹道:家即枷也。

远在武汉的符号心急如焚,施救路遥,写信被扣,怎么办?特务队练就的功夫这时又派上用场,符号终于想出一个妙计,冰莹在家叫鸣冈,他就化名闺蜜“鸣妹”与其鸿雁传书,纤秀的字体,生花的妙笔,谈古论今,风趣横生。将截信审查的老举人都佩服不已:“这与我鸣冈一样学识,真是一对才女啊!”

殊不知封封信件暗藏玄机,冰莹心领神会,兵不厌诈,欲“逃”故纵,令“新郎”溃降,放其出走。

谢冰莹确实是位反封建礼教斗士,为争自由婚姻,矢志不渝,用笔用泪,铺路前行。

符号对这位同庚战友、初恋才女,连续出击,穷追不舍,终于迎来了“双马同槽”,喜结良缘。他们于1929年在武昌“合被式”结婚。

结合是单纯美好的,但生活也是无情的。经济的拮据,使得他们开始了流浪奔波的艰辛生活。先到上海,后(1930年)到北平,在此,他们的爱情结晶一一“小号兵”(符冰 亦属马)出生了。

生活更加困难了,符号压力倍增,只好跑到天津,在北方书店找到了一份工作。不料北方书店是中共在天津建立的一个地下工作机关,虽然已经被破坏了,但仍有巡捕房便衣在监控,刚一进去就被抓了,加之符号之前写过一个《铁大姐》(叙事长诗),是由北方书店出版的,落了个有诗为证,被判刑五年。

谢冰莹抱着小孩来探监,知道符号短期没有出狱可能,绝望至极。符号当时无奈地对冰莹说:“我们是革命伴侣,结婚是没有条件的。现在不能生活在一起,你愿意采取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有你的完全自由,我无条件地赞同,包括如何安顿小孩子的问题在内。”

“于是,冰莹下了决心,带着女儿,离开北平来到武昌,打算奉养老母,抚育孩子,等我一辈子。”(摘自符号回忆文章)

冰莹日夜拼命写作,打算赚些稿费养家糊口,但是,谈何容易!

实在走投无路了,“多次想悬梁自杀,但理智和女儿的微笑,使自己冷静下来,取下了套在颈上的绳子”,这一期间,“我像一只骆驼那样负着重担在沙漠里挣扎前行”。(摘自冰莹文章)

刚满周岁,“小号兵”就完全交由符号母亲抚养去了。冰莹只身出走上海,开始了坎坷曲折,极不平常的生活。

符号五年刑满出来了,没有见到冰莹的影子,知道她已有几年没有着家,估计不会回来了。因为这个家实在是太穷了。

抗日战争时期,符号与母亲、女儿在一起,从武汉转到了当时的广西省会桂林,谋得一份广西省新闻检查官差事,同时靠办《大千杂志》和写点副刊文章维持生计。

日本攻占桂林后,又流亡到衡阳,穷困潦倒不堪,幸遇黄埔军校校友,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军军长李玉堂接济,任命符号为军部少将参议,虽徒有虚名,但全家温饱有了着落。

抗战胜利后,符号随军向北,接管大武汉。“党国英雄们”开始接收变“劫收”,大饱私囊。符号也分得了一杯羮,给了他五辆半新不旧的大货车。他随即将其变卖后,在汉口购得一栋两层小楼房,并重操旧业,办起了书店,同时兼一家报纸的副刊主笔,从此自动脱离了军界。

(三)

与符号断绝关系后,谢冰莹到处流浪,一边求学,一边写作,尽管《从军日记》再版获得了一些收入,但仍然未能摆脱贫穷坎坷磨难的窘境,在上海的一段时间,“像叫化子一样,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曾穷得连续四天没饭吃,连买一杯白开水的钱都没有;朔风袭人,连一件棉袄都没有。”当时学友王莹(又名克勤,三十年代上海滩著名话剧、电影演员)送了她一件旧棉袄,为此她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感激涕零。

但她也说过:“我只要精神愉快,物质生活再苦些,也不能丝毫影响到我的思想和意志。”

冰莹终究是不同凡响之人,先在上海艺术大学进修、后又到北平女子师大学习,并两次赴日本留学,经历了三次牢狱之灾。磨难不断,愈挫愈奋。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她第二次从军,组织湖南妇女战地服务团,自任团长,赴前线参加战地工作,救护伤员,运送给养,奔走呼号,募集资金,深入士兵中演讲,鼓舞斗志。还担任过徐州五战区司令部秘书,被授予少将军衔。

谢冰莹文章以“直、真、诚”见长,与民生疾苦民族危亡扣得很紧,文笔清新,快捷高产,成为动乱时代一颗耀眼的新星。

她与当时的文坛领袖,文化主将都有过从。直接扶持捧红她的孙伏园、林语堂就不用说了,鲁迅也在日记里记载了,两年内五次与冰莹的交往。鲁迅先生去世,她写了《纪念鲁迅先生》长篇祭文,在《中流》刊物上发表;

巴金先生到日本时,与留学的冰莹相逢,见其诗作,随即和了四首相赠,其有一首云:“小庭绿树尽含烟,红白花开正绮年……”;

柳亚子先生与冰莹的交往甚多,如“父女情深”,写诗赞扬她:“谢家弱女胜奇男,一记从军胆气寒……;1935年夏,冰莹留学日本,因反对伪满洲国傀儡溥仪访日觐见天皇,而被捕入狱,受尽酷刑,是柳亚子在国内国外竭尽全力活动,才得以获释出狱,踏上回国之途。1942年在桂林时,冰莹还拜托柳先生指导其女儿符冰写作。柳先生曾写诗称赞符冰:“可怜娇小十三龄,雏凤清于老凤声……”。

田汉感佩谢冰莹战地服务、奋不顾身的精神,写诗相赠:“谢家才调信纵横,惯向枪林策杖行……”

在武汉保卫战时,黄炎培先生与冰莹邂逅,欣喜异常,写诗相赠:“早读冰莹美妙文,云中何地识湘君?……”

清华园朱自清教授去世,冰莹前往吊唁,写过《自清先生二三事》一文发表。

在《河北民国日报》副刊作编辑时,还联合采访过周作人先生。

谢冰莹喜欢读谢冰心的《寄小读者》,冰心则爱看冰莹的《从军日记》,“不是亲姊妹胜似亲姊妹”。

要知道上述这些人物,就是当时文化各个领域流派的霸主,极具个性的文豪。

还有与政界、新闻界的风云人物:郭沫若,臧克家,长江,丁玲,杨刚等等,都有过多方面的联系。

社会资源极为丰富的她,得益于其恪守一条:不参与任何文人之间的矛盾纠葛和党派社团的争斗。所以才能从容在刀笔丛林中行走,且左右逢源。

既不加入共产党,也不加入国民党,避免政见不合,互相攻讦;

但她反帝国主义侵略,反军阀割据,反封建专制旧势力;爱和平,爱民族,爱国家,爱家乡,旗帜鲜明。几乎她一生的全部作品可以作证。

她一生笔耕不辍,著作等身。写过80多种题材,300多部作品,2000多万字。

(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时,已过不惑之年的符号考入“中原大学”学习,结业后,受时任交通部部长章伯钧(北伐战争期间的上司)的召唤,前往交通部工作,之后举家迁居北京,女儿符冰也被分配至中央戏剧学院担任图书管理员。

章伯钧为中国农工民主党创始人,著名政治活动家。

1957年,“章罗联盟”案件发生,反右运动展开。符号作为章伯钧的心腹,自然在劫难逃,被划成“右派”,遣至草甸子农场劳动改造。

文化大革命开始,符号又被戴上“右派+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夹帽,遣返到原籍沔阳,下放到一个叫“狗尾湖”的地方继续劳动改造。

而已在北京戏剧学院任教的符冰,因其家庭背景:其父大右派,其母在台湾,且父母均为国军少将,自然划入“黑五类”子女之列,多次受到革命群众的批斗,终于不堪其辱,跳楼自杀。时年36岁。她160万字的日记也随之“烟”灭。

1982年初,符号被平反,给予国家交通部退休人员待遇,定居沔阳。之后被增补为仙桃市政协委员。

符冰也于1983年被平反,中央戏剧学院将其部分日记复印后,寄至仙桃市政协文史馆,交由其父亲留存。

在八十年代时期,符号在《人民日报》《团结报》,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新文史资料”等报刊上,发表了大量文章,其中《桂林文化城忆旧》《我与柳亚子》《纪念茅公》《“铁大姐”一文诞生的前后》《我与谢冰莹及其它》、中篇小说《真假夫妻》等等,在当时新闻界文化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谢冰莹在抗战胜利后,主编《和平日报》《华中日报》副刊,复刊了《黄河》月刊,并在北平师范大学任教。1948年,受台湾梁舒先生之邀,赴台湾国立师范大学执教。1973年退休后至美国旧金山定居。

(五)

谢冰莹与符号这对才子佳人,一直是上世纪中国文坛上“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的茶余话题。

同为属马的俩人,在时代风雨和坎坷命运的摆布下,只有短暂“并驾齐驱”的美好时光,之后一直是分道扬镳,一个百折不挠,优势彰显,一骑绝尘;一个命运多舛,马失前蹄,负重前行。

谢对符最为记恨的是,1942年在桂林时,由柳亚子先生联系安排,冰莹想带走“小号兵”未成功(其实是谢已再婚,又有几个小孩了,“小号兵”不愿跟去,有“小号兵”日记为证)。

更令谢悲伤至极的是,“小号兵”的惨死,痛恨符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住,枉为人父。

符则自觉蒙屈:那场民族大灾难,连共和国主席都不得自保,何况曾为“国民党少将,章伯钧之黑干将,资产阶级大右派”的符号乎?

符号对谢的有些作法也不可理解。爱情的自私性是亘古不变的定律,谢因《从军日记》大红大紫,“结交广泛,人缘甚佳,豪饮重情”的举止,令符号感到危机。

随着地位环境的变化,阴盛阳衰,情感路径呈“剪刀差”样发展,已是符号不可调控的了。

谢曾在上海郑振铎主编的《小说月报》上发表奇文《爱的清算》,倾诉哀怨,被符号视为离婚宣言;过了不久,谢又就与符分裂一事,写了《爱与恨的争斗》一文发表。当有人将此文呈与符看时,符觉得:离就离,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但说绝也不绝。1945年抗战胜利,在重庆一次朋友设宴上相聚了,宴后,两人送来送去“竟走了一个黄昏,说了许多,而且谈到了婚姻……”不久之后,谢遭到家暴,“跑到我家哭哭啼啼……还卸开衣袖,把她被贾先生打青了的膀子给我看,使我不胜浩叹:'早知你可以被打服,悔不该哟……’君子离婚,不怀嫉恨。”(摘自符号回忆文《我与谢冰莹及其它》)

1986年春,湖南师范大学刘嘉谷老师到湖北沔阳来,找到符号先生,说她征得了谢同意,编了《谢冰莹作品选》,内有一篇《焚稿记》,意思是把谢符之间悲欢离合的书本一火而焚之,以了前缘。刘又告诉符说,谢晚年信佛,且已皈依佛门,无人无我,也就无智无得。

符闻之,含泪作小诗(七绝二首),以志之。

苦心孤诣称鸣妹,

诉罢离情诉爱情。

色即是空空是色,

佛门听取断肠声。

知君焚稿了前缘,

中夜椎心忏旧愆。

劳燕分飞天海阔,

沈园柳老不吹绵。

1993年7月,北师大教授,《女兵谢冰莹》一书的主编阎纯德先生专程赴美,面对面采访了谢冰莹老人,谈及与符的关系时,谢感叹道,也许当时都还年轻,也许由于误会,他们的感情产生了很深的裂痕。

最后她深情地说:“我们俩当时并无大的矛盾,是历史和命运把我们分开的。如果他现在给我写信,我会回信的。”

正接受采访的谢冰莹哪里知道,万里之外的符号先生因《焚稿记》一文,早已常年卧病,此时已病入膏肓,终因此疾无药可治,于次月(8月7日)在念叨“冰莹,北平,符冰,北京”的喃喃自语中离世,享年86岁。

谢于2000年1月5日在美国旧金山去世,享年93岁。根据“如果我不幸死在美国,将我的骨灰撒在金门大桥下,让太平洋的海水把我漂回去”的遗嘱,其子女和亲友以佛教仪式公祭,使她的还乡之梦成真…

文史学家郑逸梅老先生曾感叹符谢的婚姻是:

“爱得死去活来,恨得彻底干净”。

其实,符谢痛苦地分手,留下的回忆与折磨,以及带来的“暗伤”,伴随了他们的一生。

谢冰莹晚年照

(六)

多余的回声。

符谢上世纪四十年代各自重建了家庭。

符号先生三十年代出狱后,苦等八年无望,在其母亲的劝说下,与善良纯朴的王桂叶成婚,育养五子,后均为经济社会领域有真才实学之人物。

谢离开符号后,尝试按图索骥,曾先后与三位男人同居,但均因脾气、性格、习惯不合而告吹。

最终于1940年,与北大化学系教授贾伊箴结合,相扶至老。共育有二子一女,均在美国高知领域从业,成就可观。

这也许为几近一世纪的恩仇情缘“连续剧”,凭添了“一抹亮色”。

“善哉善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仓央嘉措(六世达赖喇嘛)之名言,才是人生之玄妙的最好注解。

国级大师仙桃访友引出的故事,令人唏嘘不已,扼腕叹息。是同情符号先生为情所困,难以放下、忘却、释怀的遭遇,还是感佩一生都在为女性解放打头阵的世纪女兵?想必各位心中自有最好的答案。

(2021年5月写于仙桃)

写作过程:1,到仙桃市档案馆、图书馆、政协文史室查阅有关资料;2,登门拜访86岁的民国题材作家汪烈九先生(汪原在仙桃市政协文史委工作,与符号先生共事多年,曾写有介绍符号与谢冰莹的长文《月有阴晴圆缺》);3,主要参考书籍:由阎纯德编选的,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回忆及采访文集《女兵谢冰莹》;由中国现代文学馆编辑、由华夏出版社出版的谢冰莹代表作《从军日记》《一个女兵的自传》等等。

图片/作者

作者简介

方新平,湖北省仙桃市人,1954年7月生,大学文化程度。担任过中等师范学校教师,沔阳县委办公室副科长、科长;仙桃市委办公室、仙桃市委宣传部等机关团体的重要职务。曾有论文、散文、诗歌等在国级省市级刊物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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