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占凯：小王拾趣（系列小说连载之八）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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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袁占凯

村子里那些事（三）

诸位看官，且听小王细说说这老孙家分家的事吧。孙铁马老人已经穿好了寿衣，躺上了灵床，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眼看就快不行了，可是一双眼睛紧睁着，说什么也闭不上。人们说，看来老人是有放不下的事儿啊！

老人是有放不下的事：儿子们为了分家，闹了三年了，还是没个结果。这家到底怎么分？老伴以后怎么办？谁管？这些事儿谁来管？

为了主持公道，儿子们请来了两个舅舅。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这个家的确乱套。孙铁马老人共有一个姑娘，三个儿子，姑娘行大。十年前，村里时兴赶炮仗，家家几乎都有个小作坊。趁着过年，紧着赶炮仗，好卖钱。孙铁马的大儿子孙占群和他姐夫李二柱合伙弄了两间房，赶起了炮仗。那一年已是第二个年头了，头一年卖炮仗赚了点钱，于是又租了两间，一共四间。买卖越做越大。他家的炮仗实惠，又给得多，人们都乐意买。这不，大年三十都没歇，可三十晚上炮仗在屋里爆炸了，原因是不知谁扔了个烟头。大姐夫和孙占群当场就被炸成了碎片。母亲郭秀英知道后，当时就昏了过去。人们都知道有句话叫，死的初一，烂的十五。初一出殡不好，明天就是初一怎么办？乡亲们一商量，当晚就抬来两口棺材，捡了几块儿骨头，入棺就给埋了。秀英老人从此就落下了病，耳朵聋了，脑子也乱了，常常一个人胡言乱语。人们都说，也难怪了，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

大儿子孙占群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子，叫孙峰。小孩长得虎头虎脑，很招人爱，孙铁马老人十分喜欢这个孙子。下面就面临着大儿媳出门再嫁的问题，孙铁马极力想留下孙子，可直系是他母亲，母亲走主儿，孩子就得跟着，要想留下孩子，除非把大儿媳妇留下，当时老三孙占来还没结婚，只是订了亲，孙铁马愣是把老三的对象搅散了，让老三娶他大嫂子。老三孝顺在村子里是出了名儿的，但老三当时也是一百个不情愿。最后老人给他下了跪，说就算是为了爹，必须把孙子留下，不然爹就不活着了。就这样，老三才同意娶大嫂子，当然平日里叔嫂关系还算说得过去。大嫂子当时也考虑到带个孩子再嫁，也不好对付。再说，跟着后爹，万一孩子受委屈怎么办？也就勉强同意了。婚礼办得简简单单，老三唯一遗憾的是，大嫂子生完孙峰后，就绝了育，不能再生养了。老三好交往，盟兄巴弟众多，每次喝醉了，都哭，说自己这辈子冤呀！连个亲骨肉都没有。朋友们都不无冷惋地说，可惜了！

再说孙家大姑娘，坐地招夫。嫁给了本村一个光棍汉，也该着发家，自打进了门，给丈夫出谋划策，买了一辆挖土机，给人家挖土，没出几年，日子就红火了，又盖的二层小洋楼，买的大汽车。

孙家的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七八年。这不三年前，老三家就嚷着要分家，孙铁马怎么分也分不了这个家。有三处院子，老三媳妇非得要两处，原因是老大虽然死了，但他儿子还在，儿子顶老子。也应分一份财产。这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老二家一口咬定老大既然已经死了，就应当是余下的哥俩分家。这个家倒腾了三年，也没分成。

这不今年，孙铁马老人病病歪歪，眼看快不行了，这家还没分成，两个舅舅分两头儿做两个外甥媳妇的工作，希望双方都让一步。老三媳妇说，这样吧，三处院子，一家一处，剩下一处，按哥三个分，要是再不行，就别分了，我回娘家去。两个舅舅找到老二家，磨破了嘴皮子，把事儿左说右说，老二家最后总算通了窍，说那就行吧。这么着，第三处院，总共五间房，哥三一家一间，老人住两间。这样等于是老三家要了两间，老二家要了一间。另外关于郭秀英老人的赡养问题，两个舅舅下了死命令。必须每家每月给老人二百块钱零花钱，一家一个月的住，哪家不孝顺，打哪个外甥。

就这样，签了个协议书，把本家管事儿的也找来，哥俩双方都摁上了手印。这件分家大事才算圆满结束。

说来也怪，这边刚刚摁下手印，那边老人就咽了气，闭了眼，撒手而去。

村子里那些事（四）

小王当家有一个大厨，三乡五里是出了名的。按辈分小王还得管他叫声叔。他的名字唤做王爱国。老王这几年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这不，他主动辞掉了县里一家饭店掌勺厨师的工作，回村自己开起了饭店。说是饭店，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吃部。烩饼，炖肉，啤酒，炒菜，无外乎家常便饭。起初一些早起的上学娃不爱吃家里的饭了，就来喝碗豆浆，吃根油条或者吃上两个烧饼，喝碗豆腐脑。后来一些出门打工的也懒得做饭，就到他这里花个三块五块，麻溜吃一顿，就急匆匆干活儿去了。老王的儿子小蛋可不是个好东西，骂人打架，溜门撬锁，只要是玩的，只要是干坏事，哪一件也少不了他。三天两头让人找到家里来。

老王也没少揍他，但根本无济于事。这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怕吓唬，不怕打，越打越皮，越打胆越大，简直是无恶不作，无法无天。老王的外甥臭子也不是块好饼。这两表兄弟臭味相投，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无所忌怕。人送外号，臭蛋子。

这时我们的一号主人公老胖出现了。老胖这个人很内向，属于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主儿。平日里寡言少语，有了名的闷葫芦，却有一股子蛮力气。谁家垒个猪圈，圈个墙头，只要求上他，他二话不说，立马就去干。就是穷了点儿，这不，外地媳妇也跑了，家里只剩下他和他收养的傻儿子。傻儿子跟着老胖吃了上顿没下顿，饿了就去小卖部偷，后来在集市上拾些剩桃烂杏，再后来就去“劫道”。所谓劫道不过就是站在公路中间，伸手讨要些零钱。有好心的司机见他可怜，就给他个一块两块的。他就如获至宝，买个包子吃了。长此以往，终不是回事儿。有一天，一个狠心的大货司机趁着天黑，把他活活轧死在路上。据村人说，那一大片血，收将起来足足得有一脸盆子。

老胖从此破罐破摔，洼里庄稼也不管了，也不出去打工了。老胖仅仅剩下几只瘦羊。人们也很少见他牵着出门。大多时候，瘦羊就散养在院子里，随意找些吃的，要不就饿着。瘦羊跟老胖一样也破罐子破摔了。其实老胖是早已看破了红尘。去他娘的毬日子，老子光棍儿一根，天不管，地不收，阎王爷弄小鬼，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光棍老胖经常去申家饭店耍些光棍。就是啥贵点啥，吃完了抹嘴就走。有时也顾顾脸面，甩出一句，都记在账上。往往是话还没听清，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一天两天还行，日子长了，账上的数字与日俱增。一年下来就两三千了。老王论着辈份还得管老胖叫老胖叔。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抹不开面子，拐弯抹角也要过两回账。老胖始终到了就一句，敢过年卖了羊，俺就还！你去村里村外打听打听，俺是那种欠账不还的人吗？可眼见年关将近，老胖的瘦羊终未见有卖的动静，还账便更加无从谈起了。

刚开始老王还是很客气的，去到老胖家里，心里再气，也还是堆起笑脸，几近哀求的说自己只是小本生意，除去伙计的工资和进货，落不下几个钱。胖叔是个仗义人，大过年的，您看多少给点儿。老胖是个红脸汉子，听不得这些软话，老胖说，这么着吧，老王，我知道你开饭店也不容易，我实在是手头上紧，这几只羊也正怀着崽儿，一时半会儿也卖不了，你看我院里屋里有啥值钱的，你就搬走吧！不然，我也得给你送去，俺不是那号不讲道理的人！老王心里暗骂着，狗娘养的东西，你这里除了破烂还是破烂，可有啥值钱的，这不就是耍人嘛！

可是正当老王躺在自家炕上生闷气时，老胖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台旧的不像样子的电视机。老胖说，这可是俺这大半辈子唯一解闷的玩意了，今天押在你这，就当抵债了，等俺有钱了，再全部还清你就是！

老王的气更大了。气大的老王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外甥，说了这件事。这两个“坏种”正愁找不着打架撒火的机会，一听这事，早就气炸了心肺。他俩说，你甭管了，我俩去，不给钱就打死他个狗日的！

大约过了两三天，鼻青脸肿的老胖再一次来到老王的家里。这一次他手里抓着一把草，老胖说，姓王的，你给我听清了，老子没说不还你钱，你唆使两个“畜生”打了我，老子就给你斩草除根！

老王当时还以为老胖满嘴疯话呢，心里说，斩草除根？放你娘的狗臭屁吧，我还偷驴拔橛呢！当晚他们爷仨气呼呼同时出现在了老胖的门前。小蛋特意准备了一根硬棍子，当场就打了老胖一个趔趄，说，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还斩草除根？！我今天让你手脚断筋！

老胖强撑着站起来走进里屋，然后又背着手不慌不忙的出来了，老胖的脸上陡然增加了亢奋的颜色，老胖说，我操你娘，王爱国！我要斩草除根！说着猛扑向小蛋，与此同时，手里的尖刀已然直直刺进了小蛋的肚子。小蛋的眼睛霎时瞪得铃铛相仿。说，你还真扎呀？！······

要说小蛋这小子也确实有些豪狠劲儿，当时就把流出来的肠子卷巴卷巴又塞进肚子里，急忙忙奔药铺跑去。这小子身子骨硬，缝了几针，愣是没事啦！

可不幸还是降临了。有一天小蛋突然觉得肚子疼，疼得满地打滚，吐白沫子。不大一会儿两只眼睛就凝然不动了。小蛋的死惊动了县里，县里法医解剖了他的尸体，最后判为破伤风。

就在法医来的当天晚上，老胖就背着被子卷去了县公安局找他当警察的外甥去了。老胖说，外甥，把俺抓进大牢吧，在里头，有吃有喝，比在村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强多了，死了还有人管埋，多好的差事呀，我早赚了！

小蛋的死对老王的打击太大了，因为小蛋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个老闺女，这不，他的饭店也关了张，两口子都搬到闺女家去住了。直到后来，王爱国才在悲痛中明白过来，原来老胖所说的斩草除根就是让他断子绝孙呀！

关于心胜

小王和朋友们聊到了心胜。大家纷纷发表各自看法。

小李说，心胜最关键就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的力量是巨大的。

小周说，心胜必须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而不是简单纯粹的精神胜利法。

小牛说，心胜说到底就是一个此消彼长。你的心壮了，对手自然就怯了。心兴则胜，心衰则败。

小赵说，心胜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专注。就是必须全身心投入一件事。做到心无旁骛。

小杜说，心胜就是心的亮剑。是一种勇士精神。内心强大的人，无可匹敌。

小刘说，心胜也是一种态度，一种心态。心是否获胜，关键还是看心。比如有时候有尊严的体面的输，也是另一种胜。

小蔡说，心胜就是忍耐。只有经历了黎明前的最黑暗，才能真正拥有黎明的灿烂。

小石说，心胜其实是一种意志力的比较。成功与否，也许就在你决定坚持下去的那一秒。

小汪说，心胜还得要有方法做为支撑呀，比如策略，谋划等等吧！

小孟说，心胜还要知道敬畏。就是要知道你最敬什么？最看重什么？比如勇气，尊严，自由等等，你最畏什么？最怕失去什么？比如脸面，荣辱，等等。

小杨说，心胜就是首先在心里先战胜对手。而要想在心里先战胜对手，首先必须先战胜自己。因为自己才是自己最强最大的对手。

小王做最后总结发言:“心胜”这个概念是金一南教授首先提出来的，我认为非常好。人活着，必须要有精神。心胜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而人的精神的强大往往取决于你的内心的力量。内心充满力量，充满光明，充满希望，精神能不强大吗？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人在艰险面前很渺小甚至无助，虽然心胜不一定是胜利的全部。但是起码在气势上在精神上我们表现了勇气和胆量。心胜的人，是打不垮的，战不败的！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袁占凯,沧州作协会员,1980年出生,河北省河间市人,河北泊头师范毕业,自幼爱好写作,曾在《初中生周报》《中学生时事政治报》《沧州晚报》《河间文艺》《师范生周报》《沧州广播电视报》《潮州日报》《文学天地》《河间周报》、河间电视台《艺苑漫步》《江苏特种设备》《作家世界》《巴蜀风文学》《阳光与生命》《河间关注》《史说河间》《温馨微语》《河间广播电视台》等多家报刊杂志、媒体平台发表作品。散文《分家》入选《2019年度沧州文学作品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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