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中——不该被大理冷落
文/沈 明
现在的人们一说到大理,津津乐道的几乎全是苍山洱海、风花雪月之类。
看过电影《五朵金花》的中老年人,可能还想循着“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的优美歌声,去位于喜州镇周城的蝴蝶泉找找当年阿鹏和金花对歌的影子。还有,那名扬天下的大理兰花,已被打造成了大理的一个特有品牌,其艺术品位且不妄议,仅市场价格就早已远远不是“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的价位了,许多追逐时尚和精于生意的人还会说出一大套有关大理兰花的特色品种和行情来。至于大理文化还有什么值得一览、值得发掘的地方,反而是外国的学者游客其探幽的广度和深度要远远超过我们的国人。例如:茶马古道上的石鳌桥,寺登街上的三教寺,剑川石钟山石窟,甚至二次大战中驼峰航线上留下的飞机残骸,等等,那些国人罕至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成群结伴的外国游客在认真地膜拜和考察。而国人对此真正感兴趣的,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我当然也未能免俗,直到本文中叙述的事情发生以前,我也一直沉沦在大理泛泛的山美水美人更美的聒噪中。虽然在此以前,我曾两次来过大理。命运的安排,我于2005年到2006年曾在大理工作了一段时间,并经常在大理的下关和上关之间往返。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但得以较深层地了解到了大理的风花雪月、三月街、苍山的十九峰十八溪、洱海的三岛四洲五湖八景九曲等等,而且还对当地民族的风土习俗、人文历史也有了一个较为亲切的感受。但我这里要说的是另一件事,而这件事,让我在突兀的惊喜振奋中又感慨万分、长嗟不已!那天下午,我从下关乘车返回上关。中途汽车经过一个集镇时,无意中我好像看到有一座金色的雕像倏地从车窗外闪过。我的精神不由得一振,直觉告诉我:这地方一定有点儿什么来历和故事。可惜的是,长途汽车不能随意停下来。我只好忙不迭地向同车人打听那刚刚倏忽闪过的雕像是什么。让我大失所望的是,满车的人从老人到年轻人,竟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雕像是什么。就连经常往返于此的汽车司机和售票员,也只能告诉我,刚才过去的那个集镇叫湾桥。至于那个雕像,他们确实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有的,是干什么用的。我背着一腔失望的无奈和纳闷回到了驻地。进得门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头的一本《大理风物志》,参照着当地的地图,细细查找起来。我坚信我的眼睛和直觉,那个地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跳出一尊雕像来的。即便是一尊佛,也一定有出处。一个已经久远地湮没在依稀的记忆里的名字,如电光火石般轰然贯耳——周保中!一颗与东北抗联英雄杨靖宇、赵尚志齐名蜚声的名将之星,竟在这里!这么突如其来、这么近在咫尺地在我眼前蘧然闪亮!一鼎挂满历史沧桑的巨钟,在我耳边轰然敲响,穿肠回荡!我说不出为什么这样,但我敢肯定,“周保中”的出现,一下点燃了我心深处某种缘分已久的归依之火。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这一代人啊,就是这样,总是易被一些事情所激动。不但自己激动,而且还老觉得别人也会激动。自己充满了理想和浪漫,总觉得他人也会如此。吃亏碰钉子大半辈子了,总不长记性,一直改不了!当晚,我就激动不已地向我们驻地的那个年轻书记绘声绘色地讲开了我的这一重大发现,并热情强烈地建议:最好组织一次职工起码是党员的参观学习活动。为了给自己的建议增添更站得住脚的理由,我甚至不合时宜地在书记面前打起了政治牌,将其上升到了当时正周吴郑王地开展的“保先教育”,作为“我们”一种因地制宜的创新教育举措。然而,我错了。我的这个热情建议,在这个一路平步青云、正满脑子人际关系的年轻书记眼里,简直是太认不清形势任务了、太不懂人事世理了、太抱守残缺了、太不与时俱进了!迂腐得可笑可悲可怜!他听着听着就不耐烦起来,没等我把话说完,便冷冷地撇了一句:“来大理,谁都是想看看景、旅旅游什么的。大理好地方多了去了,那个地方有啥看头嘛!”老大不小的我竟一时失态地在这书记面前怔住了。我像看陌生人一样怔怔地盯着他,目光由热变凉、由凉变冷,又由冷变得像沸腾的岩浆炽烈喷薄!我感到我全身都在巍巍颤抖!书记似乎看出了我压抑不住的愤怒,似乎觉得不太自在,便过来,故作亲切地扶了扶我的胳膊,说:“要不,你老先生就先过去看看,要好的话——咱们回头再说。”去你妈的吧!我在心里愤愤地骂着,这种王八旦书记,共产党用他,真瞎了眼!崇拜英雄,渴望理想,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壮之一。当人们风尘仆仆赶到大理,陶醉于她绚目的风花雪月中,一窝蜂涌向苍山脚、洱海畔、古城下、蝴蝶泉边,甚至那个刚刚建起不久的影视城(电视剧《天龙八部》在此拍摄)时,我却独怀着一颗肃穆敬仰的心,一个人坐在洱海源头的西闸门的水边,望着满天几乎伸手可摘的星星,默默地拜谒着那个似乎已经被喧嚣浮躁的人们遗忘了的、曾经叱咤风云挥斥方酋降龙伏虎呕心沥血的他——民族英雄周保中!与车流不息的214国道、湾桥镇的中心街、熙熙攘攘的集市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这座极安静、极雅静、极干净的白族院落,背靠苍山、面朝洱海,默默地座落在那里……周保中故居,位于大理市湾桥镇上湾桥村中部。原为坐南向北的草房三间,因年久失修,十分破败,1949年前后已倒坍,仅存地基,为本族中人建房所用。上个世纪80年代,当地政府和人民在湾桥村西侧,建起了“周保中故居纪念馆”。故居现占地20.5亩,建有陈列室、塑像、大门、道路铺设、展品、图片120张、实物90余件,其中国家级文物8件。1987年12月被云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三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7年4月被省委、省人民政府定为省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故居纪念馆的门前,紧挨着湾桥镇的中心街市,全长3256千米的214国道(滇藏公路段)就从它门前擦身而过。门前的农贸市场熙熙攘攘,国道上各种各色的旅游团车辆急驰而过、川流不断,车上的人或如醉如痴,或饶有兴趣,或昏昏欲睡……他们此时肯定都在听着打扮成金花模样的导游在绘声绘色地讲着大理的“风花雪月”呢!我从喧闹的公路上,仅几步便跨进了院子。院子不大,站在大门口,可以明显地感到纪念馆门外若庭市、门内可罗雀的“人气”反差。小院里收拾得很干净,绿化得很美,静悄悄的。走进来,门外的喧闹便恍如隔世一般被关了出去。从大门有一条石甬道直通院子中央矗立着的周保中将军塑像。塑像大概有十几米之高,刷着金色,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雄伟壮丽。底座上镌刻着宋任穷将军亲笔书写的“周保中将军”五个大字。我来到将军的塑像前,仰起头,向将军行着庄严的注目礼……将军的塑像在碧蓝的天幕中巍然屹立,白云朵朵从他高矗的身驱旁飘过。在伟岸的身躯下,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龌龊。我虔诚地向将军三鞠躬,耳侧轰然响起了隐隐的天籁。蓦地,我于惶然间感到自己受到了一种如醍醐灌顶般的心灵洗礼。从苍山顶上下来的风带着千年积雪的爽,徐徐吹拂着;阳光绚丽得耀眼。我拿出相机,鬼使神差地围着将军的塑像转着,手里不停地按动着快门……绕过塑像,就是“民族英雄周保中事迹陈列室”的小院。这是按照白族“三房一照壁”的民居式样建造的,坐西朝东。站在院子里,典型的白族建筑物门前的柱子上,雕刻着家乡人民敬献的楹联訇然灼目地扑将过来——进得陈列室,迎面是一幅表现周保中将军戎马生涯的大型油画。毛泽东的题词豁然醒目:“保中同志在东北十四年艰苦的抗日救国斗争中,写下了可歌可泣的诗篇!”依次题词的中央领导人还有朱德、刘少奇、周恩来、林彪、邓小平、陈云、彭真等。其中,谢觉哉同志的一首诗,让我心沸慨然。谢觉哉同志是在看望病重期间的周保中将军后写下的:这里没有人卖门票,也看不到管理人员。就我一个人在这静悄悄的陈列室里徜徉着,不时地用相机拍照,也不时地用笔记录些文字……走出陈列室,看到东北抗联老战士李敏(黑龙江省政协主席陈雷之妻)同志亲笔书写的一幅题字,似乎在为周保中将军做了注脚——
作者近照及简介:
沈明,笔名木雁、石头,山东济南老三届知青。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摄影家协会会员。1986年开始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和电视、儿童、小品等剧本作品。先后出版个人诗词辑选《木雁行白》,散文集《潇洒人生》(16万字),长篇传记文学《风雨写生——著名国画家张彦青传》(23万字)、《忠诚——济南空军医院原副院长王宝俊传》(36万字),2010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又再版了补充后的《风雨写生——张彦青传》(50万字)。编辑主编过《丹青谱——山东省国画家传》《走向新世纪》《无愧岁月》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