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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同属太行,目测山西境内的山更为险峻,像黄土塬上劳作一生的老农,敛了委屈唠叨,屏息静立,任风霜似刀,在身上刻下岁月的痕。车不停地转圈,路不停地绕弯。一弯一弯弯不尽,一山转过又一山,弯弯不相似,山山景略同。天气阴沉雨意渐浓,随意拐进一个村庄,却见满树槐花正盛,空气里黏着湿漉漉的香。树下屋后的台阶上有老人家在拔草,细致堪比绣花,连小草芽也用手一个个捏了去。村庄房屋皆为石砌,整木为柱为梁为门窗,大部分房屋破败院落空置。村中多树,阴翳遮天,村里仅剩下六七位老人,少了鸡鸣犬吠,白天竟也安静如夜。只有墙边的爬山虎,早已奋力攀爬上房顶,垂下苍翠的叶,生机盎然,像要占领整个村庄。村外用碎石垒起的地界整整齐齐,地已荒芜,早被杂草吞噬,只有田埂边一树树不知名的野花瀑布般散落,竭力用它的灿烂迎接夏的到来。想起我的故乡,十数年之后,只怕也是这番模样;昔日风吹麦浪、稻穗成行,漫山遍野油菜花黄、乡亲们热火朝天抢收抢种的景象,会永远终结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出村上行几步就到了道宝河,道宝河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一直绵延到山顶。整体跟前个村庄一样,皆为石砌;每户之间都有片石叠铺成的石阶相通,形状不一,各有美妙之处。一条河把村子分成两半,右边多农家饭店,左边却不时有臭味飘来,大煞风景,不知为何。缓行在古朴的村落,看屋顶上炊烟袅袅升起,院里青杏满枝,小孩儿奔跑嬉戏,幼年的记忆忽然再现,心也随之安稳许多。也许我们亲近自然、热爱自然就是为了守护心底里最珍贵的那份童真吧!还没到饭点儿,雨却已经下大。想避雨,扭身就进了一户人家里,房主亲亲热热迎上来问吃什么饭?我才惊觉进的是一户农家乐。我说不吃饭,就躲会儿雨。主人依旧笑眯眯给让进去说:“避避雨吧,天气凉,小心感冒了!”看我们进来,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几个巩义游客也跟着进来,屋里顿时热闹起来。房主是对中年夫妇,孩子在泽州打工,屋里就剩他两个,开着农家乐,有客没客的,挣个自在钱。雨久不停,我们辞别主人,决定继续冒雨出发,去往最后几个村——一样的石屋一样的断壁残垣,空落落的房屋门窗俱已损毁,像极了瞪眼张嘴的骷髅头,跟默然不语的大山一起坚守着曾经的家园。山景妖娆,一步一景。看景还需从细微处去体会,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蚁一兽都有自己的独特韵味,非有心人不能发现,比如与人相处,必定要用心观察才能发现其优缺点,细节识人,应该没错。观音堂村有黑黄二狗,是留守村庄的那户人家养的看羊狗。黑狗黏人,上蹿下跳,亲热无比;黄狗谨慎,躲一边怯怯偷看,觉出我无害它之心,方跳跃舔舐,欢腾无状。只可惜今天偏生没有带东西喂它们,甚感歉意,觉得负了它们无条件的信任和热情。再往北行,有观景台二,一明一暗。暗的隐藏在树林中,人立于峭石之上正好能看到网红圆形公路;明的初具雏形,尚在完善,能看见三回环的曲状公路,各有所美,皆是我心之所爱。香椿沟是最后一段,公路到村后赫然断绝。站村边往下望,只见林木森森,唯有羊肠小道蜿蜒通向深不可测的幽谷。天气干冷,本不适合爬山,可是我家领导忽然想去爬乌鸦寨——去就去吧!谁还没个突发奇想的时候呢?想到什么,去做就是了。乌鸦,在本地方言里并不叫乌鸦也不喊老鸹,就叫老哇。字典里查不到那个字,为了方便,我就用了别字代替。我和他在树林里穿行,已是午后三点半,荒山四寂无人,唯见山路悠悠,枯草凄迷,黄土飞落。入眼处漫山灰黄,藤塌枝残;风起寒生,乱草簌簌,鸦飞啼苦,浮云哀哀,只零星柏树尚见青绿,难免让人心生离索之感。记得初夏时漫山荆花微熏,枝条摇曳,曼妙便嬛;青草柔软,鸟鸣啾啾,令人迷醉。何曾想过只不过短短数月这风景便如此衰败。慨叹之余又暗笑自己无病呻吟:花开花落寒暑交替岂非常态?又有何可悲伤?伤春悲秋之事,是那种掉一根毛都要哭三天的半残才做出的事,与我何干?往前走就是了。耳畔风声又起,灌木的叶早已落尽,只留下灰白的枝干在风里战栗,脚下的草虽然枯黄,却仍在风中倒下又直立。沿山行十几分钟至半山腰,一处小屋,内供山神,外有立碑,屋前两杆大旗,猎猎作响。抬头远望,山顶小庙只露出黑色屋顶,在泛黄的夕阳中与黑灰的山混为一体。这山其实没有路,只是前人们踩着山上的石头踏出了一条小道而已。脚下的石头有高有低,步伐也跟着它忽大忽小。路在石上,石在山中,山在心里,心在眼底;乏力时伸过来的那双手,就是最爱的样子。脚下的石头都被风雨圆润了棱角,减了许多狰狞的本相,卧在杂草中好像温顺的兽,这操蛋的时光啊!何尝不是让人的心也渐渐薄凉呢?双手推开窄窄的门,那悠远的咿呀声,仿佛从碾碎的时光里传来的回响……前行拐角处一棵生长多年的皂角树枝干遒劲,姿态傲然,在落日里睥睨群山,恍惚让人想起那谁须发皆怒的模样。皂角树旁有小房几处。在山巅上修建房屋,面积自然就有了局限——房屋皆小而矮,袖珍玲珑,然神仙却供奉不少——合掌拜过之后只几步就跨到了庙后:山还是那座山,路却成了断头路。风住云歇,极目四望,远峰绵延,山路盘旋,尽皆灰茫茫一片。触眼皆是丰收景象:核桃小小挂满坡,麦穗沉沉收上车……收成收成,只有到了家,变成钱,这一季才算是收“成”了。那一沟水绿如碧玉,静谧深邃;不能多看,多一眼就会沦陷在魅惑的勾引里;美则美矣,只少了些灵动与通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风景不错,只是近山脚下一段路太难行,咯咯噔噔,把痔疮都快颠掉了!于山脚北边小屋处上山,一路山石陡峭,小道逼仄难行。前人就地取材,以山中突出条石为台阶,一级级叠上,人方能向上攀爬。小路铺满厚厚的落叶,那落叶也不知是几年堆积而成,色泽黑棕黄青,深浅不一;脚落下时有沙沙声,有弹性,内心欣喜,便觉上山的辛苦减轻几分。但也要小心脚下打滑,摔得阿猫阿狗都不识。沿途虽无夹道花开落英缤纷之美,却也有无名小花遍地,林中小鸟欢鸣,空气清新,温度宜人,特喜空寂难遇人,或哭或笑或喊或癫狂都不必担心。我就花了整整五分钟看一只肥笨大甲虫在一截断枝上小心翼翼挪动身子想爬到地面上,最后好容易调头成功,却又晕乎乎爬上另一截断枝,这次它只用了半分多钟就咚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摔下来了!山羊们爬高窜低,身姿轻盈,见人不惊,倒是我们步步防备,只怕它从身后袭击,陷人于狼狈之境,所幸我们并没有入得了羊眼,它们只抬头瞄了一下,就不屑一顾了!绕开羊群,又见小房两间,曰“天仙观”,门紧锁,从缝隙间望去,隐约可见几个神像,身披金衣,或站或坐,想是因为近期无人祭拜,神色之中都稍显落寞。偏厦窗台上有窸窸窣窣之声传来,蹑脚过去,正好对上一只小松鼠黑亮亮的俩大眼!它不怕我,立起上半身坐在窗台上又盯我一眼,仿佛责怪我这个没打招呼而擅自闯入它地盘的无礼者。然后才甩甩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容转身跳下。半山有三处小房,村人皆呼“王母洞”,其中一间门楣上刻着“三圣母”云云。《宝莲灯》看过,三圣母应该是王母的外甥女?但史书上又说西王母比玉帝出现的早,所以到底这里的王母是西王母还是王母,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偏向西王母的多。只是瞎想,不愿深究。本来爬山就是图个乐趣和锻炼,若非要弄清楚一二三来,不如在家做学问了!另外两间小房,都是在石壁上凿出两间房大小的窟窿,再用砖砌成房子的模样,供奉神仙。只是山崖险峻,修好的台阶直立立鸟雀不落,陡峭峭神仙难攀,闻听上面有说话声,我更找到上去的理由了。回头再看这小房,不禁心中几分感慨:想这山高路险,那水泥砖瓦不知花费多少力气才能搬运上来……又行一小时多才到山顶。上有道观三大间,分处东西两方。凌顶俯瞰,远处群山叠嶂,乱石狰狞,山间林木深绿浅翠不一,却俱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偶有红白黄花树盛开,恰如女人嘴角的美人痣,别有一番风情。非常时期,大门紧闭,不得入内,站在外面拜拜就算了。至于里面是什么神仙,我也不知,只知道当地人称小北顶为“北武当”,那么想来供得都是些道教仙尊了!稍事休息,慢慢下山。累也不太累,就是左脚的骨刺出来作怪,让人总是不得舒坦。踏土落尘,枯草杂生,偶有怪石嶙峋。这条干涸的河道我已经走过几次,只是这一次在半路上便拐上了左手边的山沟。“找找看吧!别抱太大希望。找不到,就当看别的风景了。”对于不确定的路线,我永远都这样回答。游山玩水,图的就是心情,目的性太强,反而少了许多惊喜失却太多乐趣。山道崎岖逼仄,一路灌木杂乱,间有巨石高耸,抬头仰望,那石头狠霸霸地狰狞着,好似四大金刚中的多闻。时值正午,冬阳温暖,山林沉寂,连往日爱聒噪的乌鸦都不见一只。有些寂寞。脚下的土混合着树叶,顺着山势滑落的小块碎石也躲在里面,人稍不注意就踏一脚虚空,再跟着滑下一截;手忙脚乱去抓旁边的树藤,却发现能救自己的永远在远处。正在手脚酸软时,迎头下来两位男士,一壮年一老者。简单交谈几句,得知已行至三分之二处,只是剩下的路程更为难行。快到山顶的路忽然变了模样——脚下不再是松土腐叶,是一块块灰色石头,在石头上腾挪,心情也跟着轻松多了。此处三面悬空,四处无路,绕石几匝方发现石腰上一圈缝隙,鸭行蟹步,一步步挪过,从西边爬上石顶,又由北边下去,落脚处离崖壁不足一米,实在不敢大意。小短腿弹跳几次也不能探底,复爬上大石,左右细细观察,预先算好落脚点,小心翼翼终于得下。脚踩在地面上时,心情始敢稍稍放松。悬悬乎欲坠,危危乎心惊。风动石,这块被称为网红石的石头,就这样呈现在我眼前!这风动石,是一块一立方左右的大石恰巧飞落在一块竖条石顶上!一端相连,三点翘起,用手按压翘起的这边,整个石头就会轻轻晃动。此刻无风,不能亲眼看到驴友形容的“风吹即动”的妙境,遗憾!它来自何处?存在了多久?它是如何做到历经风雨沧桑而依然坚立?这一切,可能只有寂寂无语的群山才能知晓。挺身放眼远望,四周皆山,谷底苍茫不可见底。其时,无风过,无鸟鸣,寂静如暗夜,空旷似荒野,幸有太阳偏照,温暖如旧。南边有高峰对峙,兀然挺立,半山腰有椭圆形空洞,隐隐然有冷冽阴森之态,让人心惊。匆匆拍照几张急忙跳下——身后又来了几个人等着欣赏这奇观呢!对面高山上的牛大寨是西石露头村牛姓先祖避战隐居之地,路旁巨石上刻有同治年间西石露头重修字样。那荒凉残破的石寨墙并几处倒塌废弃的房屋,在渐起的山风中默立。这些记录了历史变迁的证物啊,终会在岁月的风沙里烟消云散。因已来过几次,自以为路熟,大意之下忘记做路标,赏完风景竟遍寻不着上山的路。大惊失色,于密林中左右冲突无歇三小时。来回反复,呼喊无人应,心惊彷徨,几欲泪下。奔波如是几次,停脚坐一横生大树上暗生计较——谷底有大群羊羊吃草,耳听铃声摇曳,清脆悠长,慢慢朝我驻足处行来。侍其来我随后,定能找到羊主人。路口就在我右侧上方三五米处!因杂草枯叶层层叠盖,大石兀立,从下面极难看出……贴山石疾行,距山顶约三五米处,一老翁迎面而来,倏忽不见,大骇;疑是幻觉,两股战战前行几步,左手罅隙间忽现一张老翁脸,探头微笑!原来老翁口渴,正隐身石缝间举壶饮水!询问之下,得知老翁为羊羊主人,正从村里赶来准备圈羊。到得车旁,取水痛饮,看手指黢黑似木炭,想起沿途美景,自觉此番受累并未被辜负,大笑不止。
作者简历:李君,河南济源人,家庭主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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