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卷】《孵化》【9-10】（短篇小说）||作者：周毓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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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第88期，总第211期
··淬火人生··
9
国家申高第二次考察专班即将抵达。开发区上上下下再度紧张起来，开会统一思想，全区进行再动员、再部署、再补短板，强力推进各项措施落实。任婵婵提出需要设立一支风险投资基金，一来可以满足申报国家级孵化器的条件，二来可以增加引进科技企业的筹码。建国说，我是日里想夜里思设立一支基金呀，姐，到哪里找有远见、有资金的金主？婵婵笑而不答，优雅地呷了一品茶，望着建国。建国笑着说，姐，你的眼光有些异样，莫不是看上我了？婵婵“切”的一声，就你这猴急猴急的模样，进不了我的法眼。建国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俺老婆放心了。婵婵说前段时间提到深圳创投基金公司朋友在内陆寻找投资......建国大手一挥，不说了，这事就全权交给你去继续联系。婵婵说，我试试。啥子试试，就这么定了。你勾引不进来，说明你的魅力有限。婵婵说，别贫嘴了，什么勾引进来，是招商引资好不好！建国举手打嘴说，对不起，不是勾引，是招引。现在我们做一个分工，我负责在市里找几家投资人参股，并向开发区汇报争取财政资金注入一点，深圳方、本市企业方、开发区财政三方共同组建一只基金。你的工作对象已经明确了，我就不强调了。
何建国找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的，正在孵化器创业家庭条件优渥的大学生黄锋，向小黄说明来意。黄锋说他父亲房地产生意还行，父亲原本让他继承地产生意，可是自己愿意做自己不熟悉的工作，父亲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决定资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业。小黄爽快接受嘱托，动员父亲投资，或者由父亲出面联合几家企业，共同出资成立了第、一家风险投资基金公司。几经讨论沟通，组建基金公司思路理清了，何建国开始向目标前行。
孵化器路演活动举办的当天，北京考察开发区建设的专家组抵达开发区。市领导特意安排一个小时时间，邀请专家组莅临路演现场观摩。年轻人创业路演现场引取了专家的高度注意。黄锋代表公司汇报的多轴无砟轨道转运车项目，引起了专家的高度关注。专家们认为这项技术的市场应用前景广泛，发展潜力大，要求开发区一定支持。一个同行专家当场表示，愿意为产品的推广尽一份力，发一份光。现场的氛围一下升到沸点，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几个创业年轻人高呼专家万岁，创新万岁，中国万岁。
首次创新创业路演成功举办，在社会上掀起了阵阵创新热浪，又一批企业入驻孵化器。专家们回北京不久，上级职能部门表示从以升促建的角度考虑，鉴于开发区筹建孵化器的工作效果，决定特事特办，打破条条框框限制，批准开发区孵化器为国家级孵化器。
接到批复的当天，何建国、任婵婵两人拿出个人工资，带上全体工作人员先上酒楼喝得酩酊大醉，再转场来到歌厅。何建国握着麦克风反复唱《鸿雁》最后的一句：酒喝干， 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婵婵多么希望自己的同事快点回家，不要因一时的胜利而忘乎所以，乐极生悲节外生枝闹出幺蛾子，左想右想实在没有管用的办法制止正在发疯兴头上的何建国。
时间过去一小时，任婵婵叫来同事并在同事耳边嘀咕几句，同事立刻捂嘴大笑，连说几句你的办法可以试试，反正出了事情我作证、我作证。任婵婵以一种豁出去的态度猛喝了一口酒，立马变得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她上前抢下“嗨”劲正浓的何建国的手中麦克风，拉住他旋转着走向歌厅中间，伸出双手搂住建国的脖子准备跳舞。建国推辞道，姐，你还不知道，我是舞中跛子，歌中王子。婵婵紧紧缠着建国，媚眼泛波，此话怎讲？地球人都知道我何某人跳舞上不了台面，特别是应付不了女人的秋波。建国几次试图摆脱婵婵火辣辣的眼神，根本不敢直面厘米级距离面前的美女，他的眼睛一会儿向上望，一会儿向下瞧。婵婵故意秋波荡漾，涟漪涌动，不时挑逗他，平时的口才那去了？咋不敢正视我呢？建国木然无言以对，嘴巴嗫嚅几下又开不了腔。眼睛又向下瞅。婵婵故作惊讶状，不要向下瞅了，下面是多少男人朝思暮想想爬上去的双乳峰。就这样双方对峙了一会儿，何建国像软骨症病人一样站不住。他大声对婵婵说，饶了小兄弟吧，别在我面前放电了，我认丛好吗，任姐。我唱歌行不？不行!快回家。婵婵斩钉截铁地拒绝。
围观婵婵表演的几个同事故意起哄，一个同事又假装接电话外出，然后急匆匆地跑进来，握住何建国的麦克风，主任不要唱了，快快回家。纪委的同学通知，纪委会同有关部门，今天晚上集中行动突击检查娱乐场所，我们都是公职人员，不可以出入娱乐场所的。何建国听到，酒吓醒了一半，慌张地放下手中的麦克风。又潇洒地挥挥手，对同事说，你掩护，我们撤退。一行人走出歌厅大门。何建国睁着朦胧的双眼望着任婵婵，又望着那个报信的同事，从他的眼神判断，他想同事刚才的举动中发现什么东西。婵婵假装关切地问，何主任要吐故纳新？哈哈。遇上你们是我的缘，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他骑上电驴子歪歪斜斜地往家的方向走。任婵婵自言自语，小样，整死你，再看你还敢不敢在姐面前胡言乱语。她叮嘱同事一定要护送何主任到家才能离开。同事心领神会说，得令，坚决完成任务，何主任再也不敢在你面前口无遮拦，信口雌黄乱点鸳鸯谱，瞎唱二人转。
后来的日子里，何建国带领几个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地工作。机关实行夏令时，何建国中午没有回家，利用休息时间在单位上网看电影《静静的顿河》，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电影宏大的场景及动人的故事情节，深深地拨动着他的艺术神经，看到动情处，他不禁泪流满面。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推开他的办公室大门，站在门外大声说，哎呀，何主任，好难找你呀。何建国吃惊地望着门外打扮得体的中年妇女，大姐，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呀。中年妇女自我介绍，她姓魏，目前在辽宁鞍山做房地产......何建国说，魏大姐魏总我们不是管理房地产的部门，我们是孵化器管理单位，为投资科技企业业主服务。魏总大笑说，大兄弟，我正是找你们投资科技企业来的。何建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请魏总进门，沏上一杯清茶，礼貌地说，请你慢慢讲。入座的魏总观察办公室的各个部位，何建国的眼睛随着魏总的目光转动，魏总满腹狐疑问何建设国，主任啦，这就是你的官邸？魏总真会开玩笑，我一小小的芝麻官，那有什么传说中的官邸。
魏总把自己投资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何建国，何建国思考一会儿，问魏总投资这么大的事情，是否与家里人商量妥当。魏总动情地说，二十二年前，她生下小孩的第六个月，就带上小孩随老公加入了闯东北的建筑大军。几十年来，夫妻两人走南闯北打拼出来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公司从当年的一个小木工作坊，发展成为一个有一定规模地产公司，近一百号人马几十年来紧随自己不离不弃，一些家庭两代人在公司做事。近几年，房地产市场开始萎缩，我们考虑到公司的未来发展，同进也考虑到那些随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员工的家庭经济来源，我与老公商议，决定回家乡投资一家实业公司。何建国问，你有专业管理人员吗？魏总说，我的儿子马上大学毕业，儿子学的机电一体化专业，我就投资机电制造行业，为儿子未来作点准备。何建国又问，公子愿意吗？愿意，我起初劝儿子去考公务员，端上铁饭碗，风不吹，雨不淋，吃个安稳饭过一生。儿子说，他不愿继续享受父母的财富，自己创业，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何建国听完介绍，双掌一拍，伸出大拇指，我为大姐你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最后，向魏总表明态度，把路演项目推介给她，请她先与老公、儿子商量妥当，然后再找企业同行咨询投资风险。然后，容他几天时间，帮助找一个厂房，如有必要，先找一个技术合作人。魏总说从坤包中取出一张卡递过去，何建国连忙有手拦住，连声说大姐回家乡投资，我感谢还来不及，哪有我收礼的道理？
魏总临别时，建国建议魏总还是投资延长地产行业产业链的企业。魏总说她也感同身受，做自己熟悉的行当，少走弯路，保证产品出来即可进入市场。
送走可敬的魏总，魏大姐，何建国屁颠屁颠地向林老师的公司走去。他想劝说林老师以技术入股，参入企业家魏总的团队，组建一个新的制造业企业。林老师仍然坚持说自己的产品一定能进入市场。何建国说，老师呀，发挥长处，快速赚回银子才是王道，你已经投资快一年了，利润呢？几乎是争论的劝说，林老师表示，可以试试。何建国说，不是试试，合作了就成了夫妻，你得为企业负责，为我们孵化器的公众信用负责。否则，投资人会骂我何建国是一个皮条客，骗子。林老师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去吧，老师没有糊涂。何建国当场表示，我就是你们新公司的店小二。无事不扰，有事必到。我静候老师的佳音。拜拜！建国快速消失在老师饱含深情的目光中。
10
联合调查组找上门来，调查核实当事人举报何建国的有关问题线索。核实的第一桩事是他与女企业家成名的关系？第二桩事是与同事任婵婵的关系？第三桩事是他在林老师到底占了多少股份？第四桩事是小说《他想得到啥》里面的情节是不是他受贿的细节表露？时代在进步，举报的方式也在创新。何建国接过调查人员递过来的小说，仔细读了起来。
“他又电话催问我公司上降解材料项目的真实想法。
我说正在慎重论证。他不耐烦地说，你呀，前怕狼后怕虎，怎么能抢占创新创业的风口？去年，我提醒贵公司开发环保节能新建材，你们不听，结果......我插话，领导说的对，我现在还在后悔。如果当初听您的意见投资那个项目，在防疫非洲猪瘟阻击战中，可以就近大型养猪场提供建设材料，即为国家作了贡献，又为企业赢得了腾飞机遇。他打断我的话，世上没有后悔药，别扯过时的东西，言归正传，我推荐的降解材料项目技术成熟，市场容量大，政策利好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放下电话，我拨通了同行资深企业家柴总电话，说明咨询内容。柴哈哈大笑，张总呀，几天前，我也沐浴了他老人家的阳光雨露。他根据我公司的技术储备及行业特点，向我推荐了高压电网智能测温项目，我琢磨了两天，吃不准，又转发给省电网公司朋友把脉。朋友说这是一个好项目，但进入基本上固化的市场需要政治资源，否则搞不定。兄弟我正在为此项目苦恼，我不能看见钱不赚呀。
电话中，我与柴总理来论去，整了半天也没有理出头绪。柴总提议干脆晚上请他边吃边聊。我说，他这个人你还不了解，谈工作兴趣盎然，其它事项油盐不进。柴总说，他不是接受钱财、美女。难道吃个便饭，讨教企业发展犯了错误不成？政府多次提出建立正常的亲清关系，如果官员与企业家坐不到一起，当不了朋友，精准服务那是瞎扯淡。我补充说，反正，我多次请他都没有请动。柴总问，他总不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吧。无癖者不可交。那他如此热忱为企业服务，图啥？我回答，不知道！时下官员的心思我不懂。
我不死心，试探邀请他。好吧，你们下午下班后，去江城大学北区篮球馆等我们。成功了，这次请动了他。我放下手机，双手拍的山响。
我们驾车如约而至。球馆保安要求我们登记后进入。我不解地问，打球还要验证身份？保安笑着说，你们进去就知道啦，可不是传统意义的打球啊！带着好奇，我们快步走进球场。看到他正与几个年轻人站在显示屏前讨论。我走过去，领导好，忙着呢。他回过头来对我说，快来体验一把新型室内健身器材，顺便递过来一把羽毛球拍一样的东西。我接过球拍不知所措。年轻人帮我打开球拍上的开关，显示屏上立刻出现羽坛男神林丹大力劈杀的动作，银色的羽毛球直向我冲击过来。我再次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乐呵。他调侃道，土豪财主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吧。这是瞄准年轻白领和银发老人开发的AR、VR体验项目。
年轻人又演示了几套关于篮球、乒乓球、羽毛球、拳击、迪斯高、交谊舞程序，真的人与虚拟的场景互动，如真似幻。柴总晃动肥胖的身体与性感的欧洲美女跳完一曲迪斯高，大呼过瘾。柴总小声问他，这个项目市场大，领导你可入股，我们绑定一起搞啊，他说我们的行为你们误解了。
几个大男人疯玩结束，我和柴总再次与他探讨了新材料项目。他精准、详实的分析，让我吃下了定心丸。
柴总邀我去公司帮忙整理了投资信息，并知会几个朋友，朋友们都赞同他的市场、技术分析，表示入股投资。柴总朋友提出了一个问题，说，他如此热心为企业当“店小二”到底想得到啥？
我猜测说，转化成果，引领经济发展是他的职责，你说图个啥？也许我们把官员的家国情怀想歪了！”
陷入调查漩涡的何建国自己感到无所谓，却替任婵婵倍感委曲怨枉。何建国坐在办公室调侃任婵婵，任大美女，我与你”有一脚”社会上已经有人看到了?你承认不承认？任婵婵拿起一个烟灰缸准备砸向何建国，何建国假装惊讶，千万打不得的，烟缸砸坏了不要紧，如果“路透社”又传出我与你在办公室撕扯起来，那不正中好事者之下怀，千万不能干出屈打成招的蠢事。咱们都是过来人，嘴长在别人身上，用他们的名嘴传我们的名，造我们的势，用别人的资源，别人的平台，免费推介我俩和孵化器的公司，何乐而不为，让他们去说吧。不要总是害怕被人误解，而自己过得很累。糊涂过好每一天。孵化器正常运转在我免职之前一刻也不能停止。
任婵婵气得胸部一起一伏，喝口茶消消怨气，起身走出门外。她找到了正在干活的林老师。林教授得知何建国面临的困境，问任婵婵，建国的情绪怎样？任婵婵嘴巴一扬，切，他这个人真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好像调查的不是他。教授安慰婵婵说，任科长，好人说不坏，坏人说不好。这事你放心，相信组织上的调查，组织上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如果你们真正受到怨枉，我出面找我的学生，你们的市长大人保准为你们澄清事实真相。前提是你们必须是清白的，建国是清白的。任婵婵几乎带哭腔保证，林老师呀，你明察秋毫见多识广，天底下，哪有整天打哈哈公开调侃的人背后做那些龌龊事？我任婵婵用人格保证，我与何建国之间是清白的。林教授微笑，没事的，没事的，我相信何建国与你是清白的，你们是无辜的。
第二天，林教授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担心事情持续发酵影响任婵婵的声誉，一个女人家家的，这方面的名声搞坏了，总归不好。于是，他主动上市政府找到市长。市长沏茶递向老师，说，林老师，我做您的学生时，经常听您用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名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训导我们，陶先生的名言至今影响着我，您的教诲使我们终身受用。直到今天，老师仍然如此关爱自己的学生，实属可敬！请您放心，我听说了何建国的一些事情，小伙子比较真、率性、能干事，就是个性有点轴。相信组织调查会还原一个真实的何建国，成长的路上哪有一马平川，康庄大道。淬火的金子最纯，淬火的钢最硬。
十天左右，调查结果出来了，何建国是清白的。当组织上向开发区、科技局全体同志当场宣布调查结果时，范副主任微笑着小声说，何建国，何见鬼！调查结果宣读完毕，何建国站起来右手放在胸前，左手摆在身后，很绅士地向大家深深鞠躬致谢，会场爆发热烈的掌声。
范副主任在热烈的掌声感觉手机震动，一行字沉稳地跳了出来：范主任，我不上你们的当，你戏谑我何见鬼，我不发脾气。气死你！
任婵婵推开会议室窗户，郊外田野的秋色近尽眼底，她悄悄地窥探秋色，问自己是谁把天空打扫得如此一尘不染，并染成了蓝色？是谁让行道上的银杏叶变黄？大自然色彩的变换让人大饱眼福，一年中一半的时间有雨水洒落，多彩又温润的四季！一转眼，告别了碧绿与清冷、花红与温暖、梅黄与烟雨、粉荷与闷热，丹桂香润与稻谷香味即将接踵而至。人生际遇何尝不是如此变化无穷？今天是温暖，明天可能变得清冷，人前温润，人后可能雨雪纷飞......任婵婵收拾纷繁的思绪，静静地欣赏窗外秋色，任秋风穿窗扑面而来。面对窗外变化的季节，她拷问着自己的灵魂。
范副主任与科技局长从市委办公室走出来，双方会心一笑。范副主任说，小何成熟了。他受组织之委派孵化企业，我们受组织之托孵化他，跨界创新合作，双丰收啊！
作者简介：
周毓麟 男， 湖北孝感市人，公务员。闲暇时光爱写点文字，现有40万字各类文字在国家、省级、市级各类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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