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华诗选：一生所写（十首）
艾文华，云南昭通人。系《巧家文学》自媒体主编。作品散见《星星》《诗刊》《边疆文学》《滇池》《岁月》等报刊。2013年荣获“第三届中华校园诗歌节获奖”。
诗观：“诗歌若养不活我的血液，我愿用我的血液养活它的肉体。”
一生所写
摊开白纸致敬已惘然的一生
致敬上山时所遇的陌名花草
致敬上山时所遇掩我足迹的树木
致敬上山时我小憩的一方池塘
致敬水中央亦如鹅卵石滚动的白云
致敬水中央亦如野草极度生长的胡茬……
致敬陌上人如玉
致敬入目入耳入梦入墓的这一切
——空壳的松果把葬花吟唱，之间虽有松鼠穿梭
孰知它是哪一代遗留的子嗣？
2016年8月14日 昆明
在人间
银河不见人间江河泛滥。无始了无终
神话歌讴。在人间爬行的蚯蚓
织女星，牛郎星
——向上，向右，向右，又向下
远处，山荒，人无迹。从云雾中蒸发
近处，花前，残月下。梧桐依影而息
寺庙铜钟，敲向真身。俗还空寂
我酒肉穿肠，我香烟焚指
我幸运儿，我痛楚儿，江郎才尽
我仍不见人间上邪神仙眷恋
2016年8月9日 昆明
大美东山
——7月29日同聂德亮、浦绍华夫妇聚昆小记
这里是你的。我目疾未能目睹，有点耳闻
这里是你的。小桥，流水，静坐在田园里
听风，听雨，听人间嬉戏，也听世间疾苦
这里是你的。你抚摸天上的星月，让春风把梵阿玲奏响
你抚摸水中出落的蛙鸣，让夏蝉把福音传达远方
你抚摸缠树绕根的藤条，让秋风把大地著个金身
你抚摸东山内每块石子，让积雪压去我目疾的黑
这里是你的。东山的暖，珠江源的温
这里的一切，一花一草，一木一土
都蕴含了爱，在你的笔尖下跳跃。这里是你的
这里高地一方。我也将在这里接近神址听得佛语
2016年8月4日 昆明
故乡人
——兼记与昭通诗人刘世超聚昆
茶几，酒杯。独饮，或共饮。这个生活
有茶饮茶，无茶空饮天上的星光
有酒饮酒，无酒对饮故里家长家短
茶半杯，酒斟满。稻谷二两，素菜半斤。如此生活
奢华时，茶酒之后，需要把语言捡拾
寒碜时，在摆设上，需要多下点功夫
这个生活，使个劲往胃里添的是茶与酒
如此生活，常又被言语的刀锋刺得生疼
——少年的犁铧，总在月明之时铧过故里的泥土
回忆里抬起头来，故乡如此亲近。而如今
犁铧变剃刀，剃着一个未知走向的明天
2016年7月30日 昆明
丙申之秋
滚过炭火的躯体，血肉无以分辨
我更不能掏出一块完美的皮骨
能掏出的，可以交出的。剩得
在烈焰中被炭火锤炼纯青的二字：卑微
这烈焰中的二字，像一脉蹿进体内的溪流
随时可以撕破即将愈合的结痂
也可以一同压低我朗诵美德的语调
微弱，而又在不停地跳动
此时，我要放大述说世间丑陋的语气
要让世间的丑陋响彻云霄
要让述说的语气，瞬间击落悬浮在空中的任何事物
天空掠过的飞鹰，和逆聚停留的乌云
然而，当有一天我双手捧起书本将这首诗歌念读的时候
那烈焰中的二字，可以放大朗诵美德的语调
听众偶尔或将感受到的默然祝福
那是我从无数“卑微”中拾得的完美皮骨
2016年7月27日 昆明
荷花又开了
荷花又开了。我躺在椅子上抽烟
我能想象出，在说这话时
你的唇齿和莲花一样
正微微倾起
荷花又开了。这往复的声音
像一朵朵莲花
在微风下，不停地抖颤……
你在我耳畔细语：荷花又开了
这句箴言，瞬间拨落
我手中焚烧最旺的烟头
2016年7月19日 昆明
昆漂人的生活简史
这里细雨如针，刺痛晚风中的梧桐树
这里灯火明亮，倒挂在梧桐树上
我的背影
这里，一辆单车从背影上飞驰而过
接着，又一辆单车从背影的眼睑中穿过
这里，是昆漂者的背影
是人民工的背影
是社会廉价的背影
是黄昏中短暂停留，又急速消失的
是倒挂在梧桐树上，刺得生疼的背影
是叫不出喊不出的内心在发疼的背影
我的背影。是在这里浮过无数个水洼中的白纸
我的背影，是在翻滚，在翻滚中开始变得污浊
我的背影，在这里染上恶疾后开始卷入泥塘之中
我的背影。在这里想象着曾倒入水洼中的胜利战士
一辆单车就这样，在背影上消失
一辆单车超载的所附带的一切，如落魄、疾苦
都在这里逐渐消失。在黑夜中，步入诗中的
是想象的词语，是黑夜中燃烧着的尸体
是微风拂过后，是世间万物静默的对话
2016年7月8日 昆明
六月的雨
城东下过，城西接着下
城北下过，城南接着下。或大或小
我多么要面子。像树枝一样
我多么爱高过泥土的身体
我多么爱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
多爱白色鸽子一样不染一尘的身体
可接近泥土的，一再把我拉住
像婴儿一样，被母亲紧揣在怀里
像婴儿一样，活在人间
除了饥饿和哭，还需学会哺乳
2016年6月14日 昆明
正常生活
生活仅此而已。像窗台上的绿萝
有态度。该恨，让恨使个劲
把身体交到更高处，使个劲地抽
让恨有压过灯红的酒绿的车水马龙的都市欲望
该爱，也得使个劲，让光反射到暗处的每个角落
这是生活。我同日常一样
坐在窗前，窃取窗台上风吹或雨打绿萝
或更远处，带来的刮破耳膜的词语的疼
2015年5月26日
祭坛，或诗艺
一张白纸，从山下担来石块
一支硬笔，从山腰引来流水
黑夜之中，人见不得人，神也可以与鬼往来
黑夜之中，万千山河棱角渐次被摊平
白纸铺开，可开凿祭坛的高度，换日月为新天
硬笔执起，可指向串夜的山鬼，画出神的脸谱
这是一座有思想的祭坛；合上睡眼，按住心脉
必将获得祭坛上泥土的赞美
2016年5月21日 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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