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遗失的美好——天津和平路的改造历史

天津市和平路是一条全国知名的商业步行街。这一地区的开发起源于19世纪中叶。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天津被迫开放为通商口岸，天津外城两万多亩的土地逐步划为租界，被九国瓜分。和平路是租界内最早修建的主要道路之一。它西起老城东南角，途径日租界，东至法租界紫竹林，承载着连接华界与租界连接的重要作用。

和平路历史区位

从建成之日起，道路两侧不断集中大量洋行商会、高档酒店，行人更是每天熙来攘往，至20世纪初期已经成为天津市最重要的商业中心。

和平路历史照片（东南角附近）

和平路历史照片（长春道锦州道一带）

和平路历史照片（劝业场附近）

一、两次改造的得与失

在新一轮城市设计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和平路已经经历的两次改造过程。

20世纪90年代末期，随着传统的步行与非机动车交通模式逐渐被机动车交通模式所取代，这类处于旧城中心的传统商业街区也因此走向衰落，商业客流逐渐转移到那些近邻城市干道的大型购物商场之中。

处于内城核心的和平路也未能幸免，虽然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它还保持着商业总量规模第一的位置，但其商业核心地位已被交通条件更好的滨江道-南京路地区所代替。

2000年开始，针对旧城中心区日渐式微的状况，市政府对和平路进行全步行化改造。改造后的和平路商业街将原有的沥青路面改造为高质量的花岗岩铺面，将沿街的建筑统一改造为仿欧式风格，与历史上的和平路建筑风格相协调，同时更换了路灯、座椅、电话亭等街道家具设施，使和平路再现了天津第一街的繁华。

第一次改造使和平路由机非混行变为步行街（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尽管这种以还原历史场景为目的，“修新如旧”的做法总是为学术界所诟病，但从当时的经济条件和建设意识相比，这种相对温和的改造方式在短时间内还是体现出不错的效果——改造后的步行街既体现了原有欧式城市风貌，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地区的经济活力得到复苏。

租界时期的和平路四面钟，1976年震毁（韩军提供）

2000年复建后的四面钟（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2002年开始，以海河综合开发为契机，和平路地区改造进一步升级。如果将第一次的改造比喻为一次成功的美容手术的话，那么第二次的改造，政府则是希望通过一次外科手术，彻底祛除城市躯体内的痼疾。

根据海河改造的整体思路，政府将以城市土地30年的收益为抵押，从银行得到改善地区的道路交通和基础设施条件的资金，以此获得城市更新的初始动力。接着通过将具有良好开发条件的土地推向市场，吸引开发商共同参与城市改造，完成城市的新陈代谢过程，唤醒旧城活力。

时隔多年，尽管第二次改造还在进行之中，但是对于这一方案的评价却是毁誉参半。

方案改造了海河沿线的堤岸景观，为市民提供了更多开放空间，同时地区交通在全面优化后，吸引了不少大型开发项目。土地利用正在趋向混合使用，增加的居住功能和人口将为地区未来带来前所未有的活力。

但建设过程中不断出现的问题也让我们认识到凡事的两面性。例如在建设过程中，为了吸引一些有实力的开发商，规划部门不得不将若干小尺度的地块进行合并打包出让。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不仅与规划方案中的设计原则相违背，更直接致使传统城市肌理的破坏。

（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大型商业综合体的出现切断了历史上长春道、锦州道、沈阳道通达海河的城市肌理（来源：天津日报，张磊摄影）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早期的城市设计的表达形式过分强调最终形象，却忽略了对城市设计过程的把握，会直接导致城市设计目标的偏离。

实际上城市发展是一个历史性的过程，城市设计的实现需要通过制定相应的设计导则，才能完成对城市发展的整体目标的控制和实现。如果缺乏设计导则对城市的发展进行有效的引导，可能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发现，当一座座摩天楼拔地而起的时候，心目中的那个传统的和平路形象也会与我们渐行渐远。

二、寻找遗失的美好——规划概念的形成

众所周知，和平路地区作为历史街区，其特点在于适于步行的路网格局以及人性化的空间尺度。和平路不宽，只有20米左右，两侧的建筑也大都保持在20米以下，当我们徜徉其中，会很容易地感受到一种亲近与悠闲的氛围。街道两侧排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店，穿插其中的雕塑小品，以及不期而遇的历史建筑都为游客体验和平路增添了许多乐趣。

由于这一地区历史上曾是租界区，因此规划也借鉴了西方20世纪初规划的思想，由正交网格构成地区主要路网骨架，而由道路围合的四边形尺寸均控制在70～120米之内，形成建造房屋的基地。

基地内的建筑按周边式布置，临街的建筑形成街道界面，地块内部围合成半公共的院落。这种规划模式在机动车尚不发达的当时，非常适合步行，也十分有利于商业开发，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和平路商业氛围的形成。

和平路地区的街道空间（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在设计中这些曾经带给人们美好回忆的元素——舒适的林荫道、人性化的空间尺度、丰富精致的建筑立面、独特的城市色彩等仍然应当作为城市设计中主要传承的对象和内容。作为城市设计的不可多得的依据和支持，传统城市带给今天的启示和灵感，使得我们有可能将历史和未来在今天连接起来。

本次规划考虑到基地内大量的地块已经出让并建设，因此不再将城市群体空间的塑造作为本次规划的重点内容。取而代之的是利用这次宝贵的机会，整合现有单体方案设计，通过地块设计控制导则提高开发的连贯性，创造出一个活跃的典型的城市形象。

对于每一小片土地而言，这些控制导则将明确建筑后退的距离、建筑界限、首层及裙房的高度控制等，使整个地区呈现出统一的城市整体形象。

三、城市设计导则

1．方正的街区格局

新的城市设计中强化80～120米网格的基本尺度，将原有的街道肌理的重要性予以明确，规定新建建筑不得随意合并地块进行开发，避免破坏原有路网格局。相邻地块建筑可以通过空中连廊进行连接，但不能对城市原有道路产生影响。

鼓励建筑采用周边式布局，最大程度增加了街道和街面的数量，更好地满足了商业及公共活动的职能和使用。鼓励地块功能混合使用，便于创造一个富有活力的城市。建筑的裙房部分应以商业及公共活动为主，以方便市民的使用需求。塔楼为半公共区域，塔楼的下部建议作为办公使用，顶端因为具有更好的私密性，可以用于酒店或公寓使用。

地块开发倡导功能混合，提升24小时街区活力（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沿步行街中央布置绿化，结合屋顶绿化形成立体绿化系统（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2．连续的街道界面

原有的和平路的街道环境并不十分完美。参差不齐的首层界面、疏于处理的建筑山墙与转角使商业街的商业气氛受到影响。此外规划管理中一些不科学的规定也影响了街墙系统的建立，例如建筑高度决定建筑退线的规定。

和平路两侧建筑贴线建设，其余道路建筑退红线3米建设（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退线控制与檐口高度控制（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新的城市设计规定了街墙的位置，也规定了在有街墙的街区中90%以上建筑正面必须与街墙线看齐，特别是和平路商业街两侧必须遵守这一规定。

鉴于日照的原因，和平路南侧街墙高度限定于15～20米之间，而北侧街墙高度则为35～40米之间，这一做法保证了和平路在冬天的时候仍能保留一定的日光照射，同时也将街道高宽比（H/D）控制在1～2之间，在空间尺度上维系起与历史传统关联。

控制裙房高度和裙房退缩，提升步行街日照环境（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和平路上大都具有通透性强的首层界面，使人们感受到商店中琳琅满目的商品，并吸引人涉足其中，一探墙壁背后的东西。设计导则力图将这一特色延续下来，并规定了首层建筑外墙安装玻璃门窗的面积不应小于60％，保证了商业街首层气氛的活跃性。

连续而透明的底层界面有利于提升步行街的活力与人气（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现百货大楼首层拥有一段骑楼设计，尽管很短，但是这仍是整个和平路上最有特色的一段界面，人们非常愿意使用它。某些新建的商业广场也采用了类似做法。在实施上，建筑首层后退３米并非只是牺牲了商业空间，在冬天的恶劣天气时候，人们在这里可以遮风避雨，同时也增加临街商铺的商业机会。

城市设计中规定新建的建筑首层都必须设置首层后退，宽度至少３米，最多５米，这样做法有利于未来形成连续的柱廊空间，使和平路成为一个可以全天候使用的商业步行街。

建筑首层退缩3米，建议采用挑檐或沿街柱廊形式（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剖面设计强调骑楼空间的利用（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3．街道转角的处理

街道转角做精心的处理是和平路地区非常独特的传统，其中以和平路与滨江道交口处最为突出。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和平路与滨江道交口（法兰西共和国外交部南特档案中心提供）

劝业场、浙商银行、惠中饭店以及交通饭店等四座建筑通过细腻的造型处理，构成了和平路令人印象深刻的标志性场所和空间高潮。这种有益的做法也将在今后的新建筑导则中加以应用。

根据地区条件的不同，道路转角的建筑造型可以被处理为切角、圆角、或塔楼的形式，用于增加街道的识别性。切角和圆角的方式可用于一般的街道，而塔楼的方式建议用于绿轴两侧的新建筑，以利于形成新的空间节点并暗示开放空间的存在。

以塔楼或退缩形式控制街道转角，营造良好的视觉条件（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4．立面划分

一般来说沿街建筑越多，对街道的贡献越大。考虑到这一原则，导则控制了建筑裙房立面的最小单元为５米，避免了过长的建筑立面，增加了街道景观的趣味性。每一最小单元的设计可能相对独立，也可形成具有韵律性的一组。为保证街景的多样性，建议横向的店不应跨越单元进行布置。

5．高层建筑塔楼位置及高度

和平路西端的百货大楼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建成以来始终是地区标志性建筑，这一标志性的场所早已深深印在市民的记忆之中。这一点从我们搜集的史料中可见一斑。

历史明信片上的百货大楼（中原公司）塔楼（张诚提供）

以人视点进行观察，无论是从和平路与滨江道交口向西看，或从老城厢东南角地区向东看，百货大楼的新旧两座塔楼分别为两条景观视廊的底景建筑。

从劝业场看百货大楼新厦（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百货大楼新旧两座塔楼均为地区的标志性建筑，在新建筑高度设计中应充分予以考虑。

因此在新建高层建筑后在这一范围内保持视线的通达，使人和景观点保持良好的视觉关系必须作为地区开发过程中的一项重要原则加以考虑。这也将决定地区新建建筑的总体高度的重要控制原则。

依此原则，城市设计导则确定了和平路新建高层建筑应远离和平路一侧布置，保证原有对景观视廊的遮挡。

同时为避免其他新建高层建筑喧宾夺主，我们还对百货大楼的主体高度进行了研究，并分析确定了建筑高层塔楼不应大于80米的限制高度。

高层位置远离和平路一侧布置，高度控制在80米以下（城市设计在中国提供）

6．建筑色彩与材料选择

天津是一个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因此对于传统风貌区的建筑色彩应参考历史建筑的特点。如果建筑材料和色彩搭配和谐，有助于形成城市的整体风貌。根据地区的历史建筑特征和天津市城市色彩规划，选取亮灰和砖红两个色谱作为本地区建筑色彩的推荐色谱，同时考虑商业街区的性质和氛围，应考虑局部色彩多元化，烘托城市中心区气氛。

四、结语

和平路地区城市设计和实践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对传统城市空间和文脉延续的思考与追寻，我们也在依赖个体鲜活的城市记忆来解决这一问题。但是应当明确，“寻找遗失的美好”并非这一项目的终极目的。我想，今后需要思考更多的是如何通过城市设计为地区开创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