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30年,他们终于“人设崩塌”

1991年,红透台湾的小虎队暂时解散。
被迫单飞的吴奇隆为了新专辑的宣传登上台湾综艺大哥张菲的节目。
舞台上,他一只胳膊始终别在后面,说两句就低下头,稚嫩得要掐出水来。
一旁的老大哥忍住了讲黄段子的冲动,要他献唱一首《祝你一路顺风》给部队里的陈志朋。
年轻人经不住“煽动”,才唱了个开头,眼泪就掉下来。
正要继续唱,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原来是节目组秘密邀请苏有朋来到现场,两人搭着肩,再也忍不住。
有人说,在小虎队之前,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偶像团体。
此话不假。
01
小虎队最初的原型,是日本曾经的偶像天团——“少年队”。
20世纪80年代,日本流行歌坛可以说是包揽亚洲半边天的程度,几个十六七岁少年晃动着营养不良的身子,能让台下百万粉丝尖叫到昏厥。
宋文善作为台湾初代经纪人,手里过了一代歌后邓丽君,巨星凤飞飞,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偶像团体,这让他耿耿于怀:“日本人可以,凭什么我们不行?”
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怎么着也要弄个亚洲第一天团出来!
两个月后带着团队开辟了一档新节目《青春争霸战》,精心打造三个少女偶像,取名“小猫队”。
节目效果不错,台长一开心当即拍板决定加钱让他再找几个年轻男孩凑个“小虎队”。
找来的三个男孩,一个都不属虎。
02
苏有朋第一次跟着小虎队来到大陆,央视主持人很有经验地先拿他“开刀”:“怎么起名叫乖乖虎呢?”
“我想大概是我长得比较……”当时只有18岁的苏有朋紧张得眼球左右转动,朝身边的队长抛出求助的目光。
“斯文吧。”21岁的吴奇隆后方补救。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苏有朋,当年也算是个冲劲十足的憨小子,卡其色学生制服,厚厚的近视眼镜,才15岁近视已经1000度。
到了海选现场还在拿着课本看书,即便躲在角落也难掩书生气质。宋文善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行:“真像我儿子!”
据说后来很多保守的老师家长不反对孩子迷小虎队,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考试总考第一的榜样苏有朋。
乖乖虎的称号,深入人心。
就在苏有朋满脑子思谋着要考上台湾最好的中学时,台北另一个角落,吴奇隆还在东区卖衣服。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18岁前的那5年,他的双休日都在打零工中度过:帮人洗车、清理大楼垃圾、给楼梯打蜡、当游泳救生员、去电子加工厂装零件、去冰激凌厂做包装……这样的生活贯穿了他整个青春期。
宋文善就是在一堆女性用品中发现胸肌激凸的吴奇隆的,浓眉大眼,小嘴微甜,整条街就他那个摊位人头攒动。
阅人无数的经纪人心中一喜,走上去闲聊:
“会跳舞吗?” “会!”
“会后空翻吗?” “当然啦,学体育的。”
“会唱歌吗?” “会!”
“想不想上电视表演?” “想,但是没机会。”
“好吧,现在机会来了。”
有点草率,但霹雳虎就是这么定下的。
后来吴奇隆回忆自己正式接到节目组电话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嗯嗯啊啊地就去了。
一群毛还没干的男孩围坐在小小的排练场里你看我我看你。吴奇隆发现有人还挺专业,“戴了帽子,穿了披风,背了一个大包来的,进来也不说话,就开始换爵士舞鞋。”
穿爵士舞鞋的“专业户”就是17岁的陈志朋。当时,他已经学了好几年芭蕾。比起这两个懵懂小子,家在台中的陈志朋早已立下志向,要做人群中最靓的仔。
从小待在母亲的美发厅里,三四岁就会拉客人进来洗头。还喜欢自己动手去找一些配件或饰品来DIY加工缝制衣服,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省下来买卡带。
“下课后,我会在家里自己举办小型的造型变装秀,姐姐帮我缝衣裳,哥哥拿相机帮我拍下来当时自认为很棒的'艺术照片’。”
参选小虎队的报名照,就出自哥哥的手。它也是海选报名列表中,第一个被刷掉的照片。
“长得太像张国荣了,哪有辨识度?”,最后还是一旁的工作人员偷偷将它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才有了之后的小帅虎。
3000人里挑3个,乖的,酷的,俏的,大工程底下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03
谁也没想过“小虎队”能有多火,毕竟一开始也只是宋文善为了力捧“小猫队”找的助理主持。
所以出道试水的第一首歌《新年快乐》,三个人只有跟在美少女屁股后面和声的份。
才唱半首,火了。
整个春节,电视台天天猛播《新年快乐》,老的小的倒背如流,大头照海报从街头贴到巷尾,火爆程度超过所有人的想像。宋文善说:“台里每天好几麻袋的信往里背。”
夸张的是,很多大陆粉丝根本不知道收信地址该填点什么,信封上就7个大字:“寄台湾,小虎队收!”气走了好几个邮局小工。
宋文善怕3个孩子小小年纪自我膨胀,对那些从电视台转来的几布袋歌迷来信只字不提。
那时候苏有朋功课最好,但跳舞却总是跟不上节奏,得了个名号叫“慢三拍”。这让乖乖虎有一阵对自己缺乏自信,走到哪都低着头。
乖乖虎乱转一通
宋文善看不下去了,破例让他念了一封歌迷来信。队里剩下的两只小虎,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红透半边天。
在到达孙中山纪念馆办万人签名会之前,几个人还坐在租来的敞篷车里想:“这种地方谁要来啊?”
结果一只脚刚从车上下来,人已经被挤到两米开外,三只小虎吓得愣住了。现场是不是万人不清楚,但是放眼望黑压压一片,栏杆被踩坏,近乎失控。
“这些人全部是为了我们而来?”这个问题他们仨不知道问了工作人员多少次。
当年国内偶像男团还未崛起时,小虎队已经打破了不少“世界之最”,发布的第一张专辑《逍遥游》头天就蹿到榜首。
开着一辆货柜车演完20场环台湾岛巡回演出,场地之大、交通之乱、人流之多、时间之长、叫声之高,不敢想像……
歌迷一见到他们就放声大哭,主持人指着汹涌的人群说:“你们再挤,小虎队马上回去!”
即便已经过了25年,苏有朋对那段日子依旧很有印象:“还不赖,就是货柜里蛮热的。”
整个夏天,一曲《青苹果乐园》紧挨着时代洪流喷涌而出,“追星”一词就此诞生。
小虎队行程虽紧,谈恋爱的时间还是可以挤得出来。吴奇隆因为和公司另一个“师姐”眉来眼去,闹得绯闻满天。
宋文善吓得不轻,他想了个法子,随专辑磁带附赠一份小虎队海报力证他们的纯情。
在“3位小虎有没有过接吻经验”一栏上,陈志朋写的是:还没有;吴奇隆的是:吻过颊;苏有朋的答案最有乖乖男风范:我想都不敢想!
不知道真假,但出道短短1年零4个月里,小虎队发行每张专辑都能创下销售奇迹,至今无人打破。
有网友回忆当时在上海海宁路音像店柜台,店员动作就像赌神里的发牌机器一样,一眨眼间音像店都纷纷挂起了售罄的告示牌。
学校里头势清爽的同学帮忙从隔壁班搞来磁带,谁拥有了这盒引进版谁就很有腔调,不服不行。
04
很多人都会问宋文善,“当年三只小虎好不好带?”
媒体堆里长大的宋文善多鸡贼啊,他用了三个“很”概括:“很聪明,很有主见,很听话。”背后的辛酸,也只有小虎们自己知道了。
每天把自己反锁在训练室20个小时以上,白天晚上反复练习一个动作。“有的时候为了一个翻转皮肉都烂了,结果节目说撤,就撤了。”
出去做宣传,人人都只当他们是半大的孩子,哪有半点大明星的风光。3个人挤在不足10平米的房间里,把床垫拉到地上做成个大通铺,滚来滚去傻乐。
苏有朋顶着1000多度的近视加散光,夜里打着手电,书不离手。吴奇隆和陈志朋想逗逗他,把手电藏起来,看他跳脚。
学业事业压得苏有朋喘不过气。有次排练完到晚上十点多,苏有朋在路边等出租车,有路人问他:“你不是乖乖虎吗?也玩到晚上十点多不回家?”
媒体在看,观众在看,全中国都拿着放大镜看乖乖虎有没有考上好大学。
宋文善动过想要换掉乖乖虎的念头,甚至找好了替代人选。
当时苏有朋腰杆挺得笔直,眼泪转了几圈就是不肯掉下来,“我不要退出!我的课业自己负责,再苦我一人承担。”连吴奇隆也说,感觉17岁的乖乖虎一夜之间长大了。
这日子不用想都能嚼出苦味,但苏有朋说:“在一起的时候,真是最最好的。”
吴奇隆生病住院那次,记者跟拍苏有朋前往医院探病。还没进门就开始了他的表演,表情浮夸,喜剧感拉满。
顺带调侃了病床上已经经历3次手术的吴奇隆,“有回到家的感觉。”逗得旁边吴妈妈哈哈大笑。
后来在一段画质模糊的采访中,霹雳虎吴奇隆公然在镜头前“报了仇”:“乖乖虎小气,乖乖虎很小气。”
十次吃饭他请八次,其中两次苏有朋一定会念很久:“你看我请你吃东西了呢。”舞台上正在看影像的乖乖虎明显表情管理失败,眼镜瞪得像铜铃。
其实当年,请八次客的吴奇隆距离还完家里的债务还有十几年之久。
身为队长,吴奇隆在小帅虎陈志朋心里是有“革命情谊”的老大哥。
每逢周五就到陈志朋学校门口等他放学,引得过路女生两颊飞红,自己浑然不觉。
然后两人再坐近3个小时的大巴赶去台北,又辗转吴奇隆的摩托去公司学跳舞,排练到凌晨两三点,马上赶去下一个场地录影。
“每当他来校门口等我下课时,他的手上一定不会忘记多带一个便当给我。那份温暖与感动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陈志朋说。
那几年,小虎队不管去哪里,离了镜头就开始闹,像三个连体婴儿。
“小虎队的异军突起让大家看到了团结的力量,看到了阳光和爱。”宋文善用词煽情,却不假。
来北京演出那次其实还有后续。当苏有朋支支吾吾回答了自己为什么叫乖乖虎后,主持人开始挨个“问话”,苏有朋继续保持学生腔:“这边讲话都很好听。”
好不容易出了台湾省,队长吴奇隆跃跃欲试:“这边的感觉很大、很干净、很舒服。”
陈志朋一向爱吃:“我觉得很多脚踏车,然后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他觉得最好吃的是北京烤鸭。
三只小虎并不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05
“很多人问我小虎队为什么解散。其实原因很简单,陈志朋应征入伍,苏有朋考入台大,留下了不得不单飞的吴奇隆。”这是宋文善后来写在书里的话。
1991年的一次演唱会上,吴奇隆形影单只,唱完后朝着两边左看右看,“哇”一声哭了。然后就有了这首——《祝你一路顺风》。
解散后的小虎们过得并不好,最被寄予厚望的乖乖虎,休学了。
书打开翻了几天,苏有朋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机械工程系,想转系又被举报,落下的功课要再念3年才能拿学位,怎么办?
想想家里的状况并不好,已经退休20年的妈妈为了贴补家用,每天骑着一辆老式摩托往返山区教书。
苏有朋心疼妈妈,硬着头皮给她买了辆车,忘了家里的房贷和弟弟的房租都指着他。一看账户还剩7万台币,下个月的20万花销不知道在哪。
一根蜡烛两头烧,他撑不下去了。
休学新闻闹得满天飞,苏有朋躲在家不敢上街。守了这么多年的媒体总算逮到了机会,大肆报道“乖乖虎根本做不到会玩又会念书”,嘲他“输又碰”。
低谷好几年,最后还是琼瑶阿姨拉了他一把。
另一头的吴奇隆,挣的钱还远远不够还债。“公司今天通知钱已存到我账户,第二天那笔钱被人提走了。”债主比他心急。
眼看年龄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找一些飞来飞去的武侠片,因为拿钱多。为此断了手掌骨,也断了脚掌骨。
有次中暑从高空摔下来,两节脊椎压扁到了一节的长度。医生说最少躺4个月,但戏拍到一半不能停,他歪着半个身子就出院返工,结果落了个习惯性手臂脱臼,差点半身不遂。
当时他跟马娅舒还是佳偶一对,马娅舒对媒体告白:如果吴奇隆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养他一辈子。
06
陈志朋直到解散10年后才自曝:“其实我胆子很小。”
当时接到入伍通知书,他不敢一个人去,后来还是哥哥冒充服兵役的人陪他一起才安心。
进部队第一天上台介绍自己,紧张得声音嗡嗡叫。台下几个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笑他“小胖虎”。
他越难过,他们笑得越放肆。两次酒醉自己用烟头烫的疤痕,至今还留在身上。
退役后的那几年,“小虎队里最不红”的头衔背到东又背到西,陆陆续续推了10张专辑,观众一首没记住。
有一次接到的通告临时被撤,他在后台站得脚都酸了,心想:“我好累,好想唱一次。”
老板没法子,要他38天变成张国荣,至于怎么变,不管。
那时候的陈志朋,心里头还有点小小的拽。舞台剧已经演到百老汇,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更好,想都不想就接下了《张国荣——负距离接触》。
还没开演,媒体就天天等在剧院门口,夹枪带棒不放过他,说他得了忧郁症,骂他想红。
“哥哥不在了,我想通过我的表现,让喜欢他的人再看到他。”床头张国荣的歌曲和录像24小时轮播,睡觉也从来不关。一次他竟梦见张国荣对自己笑了笑,转头走了。
演出当晚,吴奇隆特意跟剧组请了假。事先一声不吭,结束了才跑去后台打招呼。兄弟俩什么话都没有说,抱在一起狂哭不止。
“对于大众不过就是一部舞台剧而已,可阿奇知道它对我的意义……”
38天后,陈志朋依然是陈志朋。
而30年后,小虎队也从“三只小虎永远在一起”变成了“有空吃饭”。
07
1991年的暂别演唱会上,仅能容纳2000人的演唱厅涌进了上万人,还有7000人被堵在场外。
终曲过后,台上台下哭成一片:“小虎队就要和你们说再见了,我们两年以后会再见。”
年轻的他们以为,下一刻就能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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