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之花‖文/林芊里
绝境之花
——题记
搬到新房子后,妈妈也爱上了花花草草。本来空荡荡的阳台一时间热闹了起来,就连我这么个向来不沾花叶的人也会偶尔听她介绍这些绿色的精灵。
“这是月季…这是虎皮兰…上边角落吊着的是吊兰…”妈妈兴致冲冲地讲着,忽然话锋一转,“听说最近很多人养多肉,不如改天我拿一盆放你窗台上,添点绿色吧!”
多肉?我一时来了兴趣。最近经常看到朋友们秀自家养的多肉,让我也不禁有点跃跃欲试。这多肉可算是美到我的心坎儿里了:它不占地,小小的一点,没有长长的藤藤蔓蔓,没有浓妆艳抹的夸张颜色,美得简洁;却又美得独特,姊妹之间形态各异,但都遵守着颜色淡雅,层次分明,中心对称的美学原则。如果能把这么个花间丽人轻轻摆放在我的书桌旁,执笔忙碌心烦意乱之余看看她,定能让我心情愉悦,愈战愈勇。
我就这么美滋滋地期待着属于我的多肉的到来,直到那天——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手中的植物。
哦不,更准确地说,是“两片叶子”,两片多肉的叶子,它和我见过的所有多肉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妈妈好像看出了我的诧异,笑着说,这是从一个爱养植物的朋友家挖来的不死鸟,虽然还没长开,但只要悉心照顾,就会出落成最美丽的多肉呢!
美丽?我托着小花盆和这渺小的植物大眼瞪小眼。什么清丽色彩,什么对称美学,都没办法与眼前纯绿色一大一小的两片叶子联系起来。它似乎有点营养不良,本该肉嘟嘟的叶子有点薄,反而让我看清了围绕在外圈一点一点的小颗粒,密密麻麻地围成了一圈齿轮形状。大概是刚被移植的原因吧,靠近根部有点沾了土的裂痕,就像几道沧桑的伤疤,根基也不牢,松松垮垮,无精打采。不大的花盆里,它孤零零地杵着,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接受我的审视和质询——实在是无法让人喜爱。
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来到我身边,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你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给不死鸟浇水松土成了我每天的任务。我是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做这些事的,希望在某一个夜晚,它能像童话故事里的丑小鸭一样,悄无声息地蜕变成白天鹅。只是事与愿违,一个月过去了,它不仅没有任何长大的迹象,反而更焉了,甚至有了枯萎的趋势,似乎是对我不真诚的关心的无声的反抗。
赌气一般的,我把它移到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我把我的施舍当恩赐,想教它尝尝自力更生的滋味。
时光如流水,又是一个闷热的雨天。我看着历史最低的模拟考成绩,又一次对前路未卜的未来感到迷茫。那场决定命运的考试近在咫尺,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身心压力,有人逆流而上,而我却力不从心,一退再退,难道挣扎是徒劳的,只能放弃自我,放任沉沦了吗?
我顿觉索然无味,烦躁地合上试卷,扭头看向窗外的另一个世界。雨珠斜着打在我的窗上,玻璃上扩散出树枝状细碎的雨纹,颤巍巍地向下滑,直到没入最角落的绿植里。
我的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盆绿植?我忍不住凑近一看,才发现是那个被我弃置已久的不死鸟!这小家伙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原来的它的确已经死了,黑色的“尸体”在消失之前化成养料,温柔地匍匐在土壤之上;几簇鲜活的翠绿从它身上破土而出,吸收着它的营养伸展着身姿。我可以想象得出,在无人打扰的窗边角落里,它奄奄一息,拼尽全力地想存活下去,餍足地享受着偶尔落在它身上的每一束阳光,贪婪地吸收着每一滴嵌入土壤的雨水,悄无声息地成长。从依稀长出的叶子可以隐约看出它的样子像一朵盛开的荷花。除了已经长大的几片宽大的叶子外,还有几片圆圆的小叶在探头探脑,蓄势待发,生机勃勃。
“多肉,原产地非洲沙漠,贫瘠而干旱,但只要几场冬末初春的雨水,地面就像魔法一样,一夜间鲜花盛开,如入幻境”。
无人之处的无名之花,无人欣赏,无人鼓掌。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地笼罩着它,但它仍然没有放弃对美和光明的追求。它生于绝境,长于绝境,向死而生,无惧无悔——这是多肉之美,更是生命之美。
植物尚如此,况于人乎?
我郑重地把这株多肉摆放在书桌上。希望在下一个山重水复之时,我也能为自己的人生蓝图画上一朵绝境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