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曹辉｜日夕尤佳

日夕尤佳

□曹辉

年轻时容易偏激，中年后少有不平。因为成长，发现，岁月其实是有感情的。你待它如何，它便待你如何，一来一往，可谓斤斤计较里透着份爱的苦心。只不过，爱的深意鲜为人知罢了。

喜野云恣肆，让心静下来，享受一份久违的散漫与无忌，让日子从指缝间流逝，让夏天是夏天，让理想远离，这一刻，做任性的自己，纵容思想的天马恣意行空。

放下诸般以为不可以放下的事情，放下心灵的包袱，放下压弯腰的负荷，与命运，握手言和，亲自笑意盈盈地将周身的刺拔掉，站在俗世那些以圆滑为筋脉的高情商的人们之外，让所有人满意，让自己失意。命运一改常态的讨好，冷笑，不给它好脸色看，有些东西不配，是以不必给，譬如命运的讨好嘴脸，令日月星辰看了都觉着畏缩磕碜并鄙视。

不过尔尔。原来，当你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才会在乎你。而且，当你真的不在乎了，也就无所谓好与坏，输与赢。

谁折服谁重要吗？谁赢了谁重要吗？初夏的风透着解意，阳光也不霸道，一切都温馨有余，藏着不久就要厚积薄发的盛气凌人，这才是岁月的心机。一时输赢与一世输赢，孰轻孰重？

鸟儿在南窗外婉转欢啼，它说它的，我听我的，一个世界的两种交流，虽语言不通，却不阻碍一份属于五月中旬的周末时光，互动的人与鸟，都在积极而消极地为生活而生活，都在自得其乐中得到命运颇有用意的鞭挞与犒赏。

南窗下的花树，彻底成为树，那属于春之性灵的花儿早已落尽，唯树树青绿，隐喻着红尘的青涩和不肯妥协，像极了谁？绿色里的希望，成为一种与宿命抗争的隐忍和——动力。不到最后，不轻易言败，就是好样的吗？非也！懂得争不是聪明，懂得退让并在退避三舍中养精蓄锐最终成为赢家，才是智者。而事实，最后的输赢，都没有什么意义，都避免不了从生到死的固定戏份，情节有差异，开头与结局并无例外。

以为放不下的，只要你想得开，都能放下，且放下后，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这是你一直没有意识到的，那些圈圈套套，萦萦绕绕，全是命运的障眼法啊，真的。苦海无边，还是回头的好，因为回头是岸。不信也无妨，最后命运有的是法子收拾我们，让我们相信，哪怕只是信在伊始和信在最后，心境不同，又如何！

利来利往的天下行者，仗着愚蠢，闯进风雨红尘，兴致勃勃猎杀着另一些物种的生命，成为命运的玩偶，作茧自缚心甘情愿，豁达者跳出三界五行，冷眼旁观，并不唤醒迷途客，因为知道唤不醒，索性顺其自然。死生有命，爱怎就怎也好。救世主都救不了芸芸众生，你不过是众生中的一粟而已，自顾尚且不暇，过不过得去河的泥菩萨，操心别人很有成就吗？确定不是自取其辱自投罗网吗？

久不画画与毛笔字。感觉自己的命运被自己给带跑偏了，不怪任何。心之所在，唯己定夺。行之所何，心之所何，什么时候起乱了套呢。理一理这心的乱麻吧，给自己一个交待。

行路难！多歧路！行路难！今安在？问也问过了，想也想过了，唯内心的屈从与认输，占了上风。然后，俯首低眉，做认命状，做潇洒样。

在另一个世界里找到迷失的自己，归属感令心中踏实起来。生活的解，其实就一个。生活的和解，需要彼此之于彼此。放下，不但是对这个世界的宽容，也是对自己的救赎与解脱。

谋生很难吗？欲望很多吗？心情抑郁吗？日子很苦吗？所遇不殊吗？扛得住扛不住生活的重担？对自己那么吝啬为了哪般？

宽容别人是饶恕自己，善待自己也是热爱生活。遇到搬不动的绊脚石，大可绕开跨过，为什么非要挑战力所不怠的事情呢？唉！越来越会给自己的不上进找借口了，而且冠冕堂皇，也能做到大言不惭，蛮骄傲地说，这份功力与阅历相关。

不动声色面对紫陌红尘，做高人状。括号里两个字——装的。姜还没到老辣的程度，所以行事稍嫌稚嫩，偏要做世故态。后来，懒言、居家、宅女。一系列配套的标签下来，佛系谈不上，但是傻是真。愈不喜欢应酬，嫌费时费力浪费生命。过了不想讨好任何人的年纪，有自己的主张，能耐得住冷板凳和寂寞，还有命运的不公平，能笑着把苦咽下，笑着说违心地话说苦是甜，说坏是好。

和生活脱节的背后，是对自己的宠溺与怜悯。沉醉于一个人的世界，果真是种惬意的大幸福，就像，心在桃源；就像，身居仙山。

整理衣橱，一件衣裙有一件衣裙的故事，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于我来说。它们忠实地记录了我的成长。有些深爱之物，已经陪伴多年，即便不能再穿，还是像故人一样，安之若素地居于衣橱之中，岁月挂迹的枝桠，即便颜色斑驳，但记忆永恒，只因那是我和它们共同的记忆，丢不得，舍不去。整理一遍，便是与往事干杯的过程。

哦？哦！不必说什么恋旧之人，必有重伤。哦，NO！恋旧之人，必被善待！

真心笑，因为纵容自己。看家中的花儿依旧失笑，多为绿植，并不开花。这倒随我了，不是太精致的人，对自己也不是很有爱心。糊弄是我的生活常态。命运抓住这个毛病，狠狠给了我两下子，堑是吃了，智却未长。看，愚鲁了吧！

碧玉长得很有意思，小妮子绿叶团团不过寸余，长着长着，自己的身子擎不住这厚重的带着一个白点的叶片，有新叶生，旧叶落，这倒让我有所思了：生命不都是如此吗？我擎得住日子的重量吗？竹芋长势极好，这几年噌噌长身量，分根多次，依旧挡不住它的长势，都说花养的好，运气好，看着茂盛的竹芋，不禁想，我的好运气在哪里呢？竹子养了经年，榕树亦是，时间长了，便成为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种，更兼相濡以沫，让彼此都习惯了彼此，彼此都关心着彼此，就像一种本能。

主动成为少爷的保姆，不对，不是保姆，保姆有工资可拿，我是免费的不说，还要倒贴这个家，但是，我愿意。不喜欢“为母则刚”四个字，动物都能做到的行为，就像空气阳光和水一样，有必要说得那么崇高吗？本能而已。但是喜欢享受亲情间的那种互动，那种各忙各的，各自牵挂各自，在对方有事情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奔赴，这就是家的意义。

家中最多的不是钱，而是书。这让我很汗颜。过着过着，书就满室，一再精减，本来守着增一本必减一本的原则，可是因了喜欢，不舍得因进而出，对于书，我是真的喜新而不厌旧的，结果就是书在家中逐渐占了主导地位，家中哪里都成了它们的栖身之所。或者，我想，我是在补偿童年无书可读的遗憾吧！少年的缺失，中年弥补，也在情理中，就像一种情结似的。说心里话，我更喜欢和书交朋友，不必虚与委蛇，各持所真。

不再是买了一排多瓶指甲油三天两天换个颜色的年纪，不再是熬夜码字跟命运抢时间的年纪，尽量不对不起自己了，因为我发现，曾经亏欠自己和命运的，过着过着，都会偿还，只要是债，真的都会偿还，一点儿都不少。这让我明白，过犹不及。当然，不管及还是不及，到最后，还是同样都难逃一个“死”字。别悲伤，这是正常的事情啊！花儿不是也有寿命吗？就如同日子有晨起黄昏和夜，生命有尽头一样。

生活虽然不圆满，但是我却挺满足现在拥有的一切。把自己被命运炼就的火眼金睛用一叶遮盖住，做愚人样，泰山是什么？障目多好啊！活得悠哉悠哉，我把被命运不肯善待的那些不公平当成败火的苦口良药，轻松的吞咽，歪着头想，这便是伐经洗髓吧。

北窗外。原本的空旷，被一幢日渐高起的大楼挡住了视野。纵目不再，垂眸敛怀。这样更好。想到有了新盖的高楼在冬日给家里挡风，成为一堵暖墙，心和眉眼一并笑了，多好！任何事，都有AB面，都有好坏之分，庆幸，我看到的永远是好的一面，这让我对生活，有了期待，即便心静如潮平，亦无阴霾。

心之最喜，便是电闪雷鸣的午夜，窗外大雨磅礴。居家时光的刹那，就连梦，都有种安合感。真要感谢自己，感谢命运赐予的一切，感谢这小小的家所给予的，胜却红尘无数的心绪辗转和如花意念。

2019.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