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性格与人生际遇的关系
人的性格由两部分组成,先天和后天,哪一部分对人的影响更大?这个还真不好说。性格的先天部分,我们无法改变,至少一开始无法改变,因为它是天生的,性格的后天部分,依靠人的主观能动性,能做一些修正和调整。
由此看来,性格先天和后天部分都非常重要,而后天部分的调整,更具有可塑性、可控性,它为一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提供了提升的空间和可能性。
苏轼的性格与他颠沛奔波一生的人生际遇之间,有着怎样的一种关系?对于这个话题,我有兴趣。
一,苏轼是怎么成名的?
苏轼是通过考试,而被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发掘出来的,欧阳修是这次考试的主考官。一个人要取得成功人生,得有“四行”,才能实现:你行,有人说你行,说你行的人得行,身体要行。
苏轼本身行,有人说苏轼行,此人是欧阳修,而欧阳修也是行的,于是,苏轼一下脱颖而出,有了名气。
但并不是你的文章好,就一定会被人赏识,因为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文坛领袖欧阳修是主张诗文革新的,而苏轼的文章,正以不拘一格,清新洒脱见长,两人的口味是吻合的,这样,苏轼才脱颖而出了。若欧阳修是个守旧之人,则结果如何,又得另说了。
欧阳修不只是赏识苏轼的考试文章,每有新作,一再称赞,推动了苏轼的成名之路,让他在京师名声大噪。
20岁的苏轼,应该是幸运的,因为他爹苏洵,到了27岁才开始自学,相比而言,苏轼的道路,就通达多了。
学而优则仕,至此苏轼就走上了仕途。当然之后苏家有了一些变故,到了四年后,24岁的苏轼再又一次考试中名列前茅,赴陕西凤翔府任职。
二,苏轼一生都在哪些地方做过官?人生际遇如何?
苏轼一生经历的地方是非常多的,他先后在以下地方做过官:
24岁到64岁,40年间,他先后在陕西凤翔、开封、杭州、密州(山东诸城)、徐州、湖州、黄州(黄冈)、汝州、常州、再次杭州、颍州(安徽埠阳)、扬州、定州(河北省内)、惠州(广东)、儋州(海南)、常州等地做官。共16个地方。这只是粗略的统计。
在以上16个地方,最短的时间的任期,只有三个月。宋代不似现在,高铁飞机一坐,很快到达,只看苏轼第一次赴京赶考,从老家四川出发,赶至开封,就花了大半年,这16个地方,这么奔波,只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和辛苦,不知得有多少?
说起苏轼,就不得不提王安石,本来两个人都是性情中人,按说应该有某些相似之处,至少在率直这一块,两个人是有共同之处的,但是两个人却总是合不来。王安石颁布新法,要改革,苏轼其实也是主张改革的,但是他反对剧变,反对操之过急,主张温和的革新。两人观点不同,苏轼式微,被迫离京。此时的苏轼,32岁。
两年后,34岁的苏轼再次上书宋神宗,指责王安石新法的弊病之所在,王安石自然十分生气,遂让御史谢景在神宗跟前又反说苏轼的过失,苏轼压力很大,请求到外地任职,于是,他去了杭州。
之后几年,他又先后在密州、徐州、湖州做官,到了42岁,乌台诗案告发。苏轼将个人感情带进了一篇本来很例行公事的文章《湖州谢表》,这就等于给了别人一个口实一个把柄。加之一部分别有用心之人的添油加醋,苏轼异常被动,倒苏成了朝廷中主要声音。
苏轼很委屈,但是我们说他率真、过于洒脱、无所顾忌的性格,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自己的际遇。
48岁时,王安石的新党被以司马光为首的新势力取代,以前王安石主政时,他因变法过于急躁而反对王安石,现在司马光的新兴势力起来后,因为对王安石旧集团进行压制,苏轼又看不惯了,又开始反对新兴势力。此时的苏轼,是新党、旧党都入不了他的法眼,苏轼再次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十分尴尬和困难的地步,再度请求赴外任职。
54岁时,被召回朝的苏轼,再一次因和朝臣见解不和而被调往颍州(安徽埠阳)。
在苏轼的经历中,总能看到与他人意见不合的案例。
苏轼为官40年,任职过16个地方,且不说其他官员是不是变动也如此之多,直观的感觉是,倘若一个人频繁更换位置,除了外界因素的影响,也可能是自身因素影响的结果,至少这可以作为一个因素去思考。
三,应该怎样评价苏轼的性格?
我们先看林语堂先生对于苏轼的评价,乐天派、人道主义者、百姓的朋友、文豪、书法家、画家、造酒试验家、工程师(造苏堤)、瑜伽修行者、佛教徒、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月夜徘徊者、诗人、小丑。一个丰富、变化、幽默、天真的人。
我们再看历史学家钱穆对苏轼的评价:苏轼是伟大的,因一生奔走,波澜曲折皆在诗里。但苏轼的儒学境界并不高,苏诗在困苦中最好,一安逸下来就不好,就会俗。苏氏兄弟对于世务,认为并没有一种正面的超出一切的理想标准,他们并不相信有某种制度,定比别一种制度好些。苏轼爱好文章辞藻,持论时往往渲染过分,一说便说到尽量处,近于古代纵横的策士。
林语堂写过《苏东坡传》,他对苏轼是很有研究的。一个在政治上唱反调的人,小丑,这两句话显得很刺眼,但可能真的说出了苏轼性格的外显。一个人如果偶尔常常反调,那是正常的,但总是如此,就不太好评价了。见谁怼谁,这是怼的人的错,还是被怼的人的错?
苏轼的性格,是那种你若是百姓,是普通人,他不怼你,你若是个官,是他的同僚和上司,他多半怼你。生活中还真有这种性格的人,那你说这种性格不吃亏谁吃亏?
钱穆是研究历史的人,他的话应该是很客观的,按照钱缪的说法,苏轼的性格,属于不受约束,凡事怎么都行的类型,不会坚持某种东西,也不会坚定追求某种信仰,说的好听一些是自在洒脱,说的不好听是自由放任,甚至有些没心没肺。钱穆还提到纵横策士,这些人都是游说之士,并无固定的立场,是些“赶场子”的人。
苏轼在历史上留下来的形象,很显然是他的文人气质,远远胜过他的政治家气质,就像欧阳修对苏轼的评价一样:此人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这一点,苏轼的确做到了。
笔者本人也是很喜欢苏轼的诗文的,本文只是试图从性格层面理性地去审视苏轼的特点,并试图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人的性格与他的际遇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关系?倘若苏轼能在性格上某些明显失误处,做出一点点的微调,在不改变基本人格、不影响自身尊严的前提下,做出一点点修正,一代文豪的人生之路,是不是能稍微平坦一些呢?